等大家都走了,横革就赶着牛车,陪着禹帝出发了。
在牛车上,禹帝问横革:“你说,到哪里可以找到伯成子高?”
横革说:“他不是去务农吗?我们就去他家或农地里看看。”
禹帝觉得很有道理。就说:“那就不去他家,直接去地里。”
果然,禹帝远远就望见伯成子高一手抱着一个陶罐,另一手从陶罐中取出一把麦子,好像正在撒播种子。禹帝下了牛车,快步走过去,看清伯成子高正在撒播小麦种子。禹帝走到风向的下方以示谦卑,问道:“你对禹帝有什么意见呢?伯成子高先生。帝尧主政的时候,封你为方伯,你就很乐意干;如今轮到禹帝主政了,你就辞职不干了。这是为什么呀?”
伯成子高说:“帝尧之时,不用奖赏,民众却勉力向善;不用惩罚,民众却心怀畏惧,不敢为非作歹;民众不知什么是怨恨,不知什么是喜悦,却像孩子一样快乐。有人说,帝尧多伟大呀,开创了天下安乐的新时代。可是有人却唱了《击壤歌》来加以否认。你听过帝尧时代的《击壤歌》吗?”
禹帝点点头,悠然唱起来——
日出而作
(太阳出来就劳作)
日入而息
(太阳落下就休息)
凿井而饮
(挖掘水井而饮水)
耕田而食
(耕种田地而吃饭)
帝力于我何有哉(尧帝统治对我有何用呢)
伯成子高说:“民众唱这种歌,表示不认同帝尧的统治,认为无为而治,民众自食其力更快乐。可是帝尧并不生气,认为言论自由,可以理解。民众赞赏帝尧这种宽容态度,更加喜欢帝尧。就唱了《康衢谣》,来赞颂帝尧。”
伯成子高当即哼唱起来——
立我蒸民(使我生民,有靠有依)
莫匪尔极(无不因你,英明决策)
不识不知(人不投机,民不取巧)
顺帝之则(因顺尧帝,基本法则)
禹帝问道:“你认为帝尧时代政治最清明,社会最稳定,民众最安乐吧?”
伯成子高说:“跟当今社会相比,不是这样吗?”
禹帝问:“在你看来,当今社会如何?”
伯成子高说:“当今社会,奖赏不少,惩罚很多。可是民众争权夺利,而且不顺不服。道德从此衰微了,谋私开始兴起了,后世的混乱,也从此开始了。”
禹帝觉得伯成子高说的是事实,他哑口无言。
伯成子高看到禹帝不说话,又杵在地里不动,便说:“先生为什么不走开呢?请不要打扰我做农活。”
说着,伯成子高面带平和之色,蹲下来覆盖种子,不再回头看禹帝。
禹帝告别伯成子高,坐上牛车。横革赶着牛车,禹帝低头沉思:“当个方伯,名声显赫荣耀,实际又很安逸快乐,后代都能得到恩泽,这些好处,伯成子高不会不知道。可是他却辞去方伯高位,他是想以此制止后世的混乱啊。”
横革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说:“自从君上在灾后大力发展农业生产,跟后稷一起身体力行,教民稼穑,已经连续多年获得大丰收。”
禹帝说:“你认为这是人心变坏的原因?”
横革说:“生民有了余粮,不愁吃穿,相互之间就开始刮起攀比之风,开始放纵欲望,骄奢淫逸起来。生民不再安贫乐道,不再知足常乐,社会风气就开始变坏,唯利是图,作奸犯科的事就多起来。就算帝尧再世,社会照样会越来越混乱。伯成子高不明事理,竟想以不当方伯来制止后世的混乱。他制止得了吗?可笑。”
禹帝说:“横革啊,以前我以为你孔武有力,堪当大将而已。没想到你这么耿直,竟也能做起如此深刻思考。那我问你,当年帝尧要将帝位禅让给隐逸高人许由,许由不但不干,还嫌禅让的话语玷污了他的耳朵,跑到颖水洗耳呢;后来帝尧又想将帝位禅让给方伯子州支父,子州支父也以自己患了幽忧之病而婉拒。可是现在皋陶却暗中跟我较劲,还不是想争夺帝位吗?你说这是为什么?”
横革说:“尧舜之世都这样,帝舜也曾想把帝位禅让给几个贤人。第一个是子州支伯,我估计他是子州支父的后人,他也以自己患有顽疾幽忧之病为由而婉拒;第二个是帝尧的帝师善卷,他不但拒绝,还发了一通议论,说自己身处宇宙之间,冬天穿皮草,夏天穿葛布,春天下地耕种,身体能承受这种劳作,秋天收获藏粮,生活可以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拘无束生活在天地之间,心中快意自己领会,何必去治理天下呢?还说帝舜根本就不了解他。第三个是帝舜的好友石户之农,他认为当天下共主需要尽心尽力,非常辛苦劳累,自己德行比不上舜帝,于是挈妇携子,搬到海岛,终身不返。”
禹帝说:“你不说,我还了解没你这么全面呢。那你说,到底为什么?”
横革说:“在我看来,尧舜时代大洪水,生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担任天下共主责任重大,非常辛苦,个人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那么多贤人都不想去坐这个损己利他的帝位。”
禹帝说:“难道现在做天下共主就不辛苦了?我当过多年摄政,皋陶现在也当摄政,我们都非常辛苦啊。你刚才不是说过,万民生活富裕了,攀比成风,欲壑难填,社会道德败坏,犯罪的人越来越多。多亏皋陶有獬豸,用神判法处理民事纠纷和刑事犯罪。在皋陶制定的刑法之下,生民胡作非为的越来越少,太平盛世就要来临了。可是皋陶还是在暗中跟我较劲。”
横革说:“如今生民生活富裕,六个府库贡品充盈,天下共主可以乾纲独断,可以锦衣玉食,还可以有一个元妃,五个次妃。这个帝位今非昔比,好处太多了,皋陶想争夺它也可以理解啊。”
禹帝说:“可是我曾经五次让帝位给他,他却不接受。真叫我左右为难。”
横革说:“皋陶的功劳虽大,可怎能跟你相比呢?你在外有至高民望,手上握有数万雄兵。他如果敢接受你禅让给他的帝位,那就是慕虚名而处实祸,恐怕难得善终。所以他有贼心而无贼胆。”
禹帝说:“你认为我会杀了他?我是那种人吗?”
横革说:“你不会杀他,但你的亲信们不会答应他,我就第一个不答应。他会死得很难看。”
禹帝沉默下来,开始思考如何跟皋陶搞好关系,让中央不会分裂,让大家和衷共济,厉兵秣马,早日灭掉三苗之国,为帝舜雪耻,把江淮的水患彻底治理好。横革见禹帝不说话,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就说:“皋陶不会那么傻,他会配合你,做好他的本职工作。等先帝的守丧期一满,君上就登上帝位,把朝政交给摄政皋陶去管理,他会做得很好的。”
禹帝说:“横革,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横革笑说:“官场历练多年,我如果没变得狡猾一些,对得起君上吗?”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大群野人跑过来,团团围住禹帝的牛车,他们七嘴八舌地呼唤着:“大禹,大禹,你躲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横革慌忙责问:“既然知道他是大禹,为什么阻挡我们?你们要干什么?”
一位老人说:“我们不能失去大禹。没有大禹,万民就好比受惊的鸟儿窜飞天空,就好比被吓的鱼儿潜躲深渊。大禹,快出来做我们的天下共主吧!”
另一位年轻人说:“我们找不到大禹,只能在白天放歌,在晚上高吟,登上高处齐声呼喊:啊,大禹抛弃我们了!对我们所爱戴的大禹,我们该怎么办呀?”
大禹大为感动,说:“大家回去吧!我不会抛弃万民,我会继续为民效力!”
那群人临走时说:“万民拥戴大禹,大禹不当天下共主,我们就不肯罢休!”
果然正如横革所言,帝舜的丧期一过,百官拥戴禹帝继位,皋陶特地组织了一次盛大的庆祝大会,一是祭祀先帝,告慰先帝,九州后继有人;二是庆祝禹帝正式登位,成为天子。皋陶真的很卖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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