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近前细瞧那个被绑着双手的女人。

成驹说：“夏禹，你可看仔细了。你如果想斩尽杀绝，那我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看看，我先杀了她，大家一起死，岂不痛快？”

大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人，分明是阿其啊。虽然她梳着凤凰发式，虽然她穿着苗家衣裙，大禹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大禹又仔细凝视那个女人半晌，心里又惊喜又苦涩，百般纠结：“没错，她就是阿其。太好了，她没死。唉，她被苗人抓去，不知受了多少苦呢。成驹绑她来，让我如何是好呀？”

成驹喊道：“看清楚了吗？你想让她死吗？”

大禹愤怒地大声喊道：“成驹，你算什么男人？两军交战，你绑个女人做人质，你丢不丢人呀？还不快放了她！”

成驹说：“她为你受了十年苦，遭了十年罪，你却不顾她的生死，只顾你的功业，你羞不羞呀？我为什么要放她？”

大禹心里一痛，暗暗叫苦：“阿其受苦这么多年，今天却还被当作人质五花大绑，如果我不顾她的死活，只顾打赢这一仗，我还是人吗？”

大禹正在纠结难堪，无计可施，只能痛骂成驹：“你无耻！你不是人！”

成驹说：“你不顾自己女人的死活，你才不是人呢。”

大禹喊道：“你到底要怎样？”

成驹说：“你退兵回去，我把她还给你；你坚持要打，我就先杀了她。”

这时，伯益跟着横革，气喘吁吁地赶来，对成驹说：“你快放了阿其，我们退兵，我们退兵。”

回头对大禹说：“不打了，不打了。舜帝不是交代你，教训一下有苗氏就行吗？何况阿其在他们手中。”

大禹想到舜帝的交代，又看到阿其被绑着，还一直挣扎，心中实在不忍，就说：“成驹，不打了，今天饶你一命，你把那女人放了。”

成驹大喜，说：“你叫你的士兵向后转，我就把她还给你。”

大禹只好说：“全体将士听令，向后转。”

成驹看到对方将士已经向后转身，就把阿其往前一推，对大禹说：“我不食言，把她还给你了。”

大禹看到阿其朝他跑过来，马上扔下手中宝剑，迎上去，给阿其松绑。

就在这时，成驹向一个苗兵使了眼色，那个竟然偷偷拈起一支箭，远远的朝大禹射来。阿其看到看到冷箭嗖嗖飞来，急忙用头将大禹撞到一边，要为大禹挡箭。

大禹一个箭步跨过去，用手中长刀挡落已经飞到阿其跟前的利箭。

大禹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到利箭落地，这才把阿其紧紧搂在怀里。

成驹骂道：“混蛋！谁放的冷箭？给我站出来！”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瞬息万变的情景惊呆了。看到一个苗兵低头走出兵阵，成驹假装挥刀要砍，伯益连忙跑过去，对成驹说：“也是各为其主，你就原谅他吧。”

成驹举剑停在半空，望着伯益。伯益对成驹说：“谢谢你要惩罚属下，说明你有诚意。不要再打了，各自退兵吧。我代表舜帝，邀请有苗氏姜卯到蒲坂做客。”

成驹觉得伯益有意圆场，暗中护他，便回答说：“好啊。我一定告诉我王。”

伯益转头对大禹说：“成驹将军已经答应休战了，我们也收兵吧！”

大禹拉着阿其的手，走回自己的战阵，对士兵们说：“君上命令我们收兵。大家向后转，后军作前军，退回兵营吧。”

成驹也朝自己的战阵挥挥手，苗兵们也都退回去了。

成驹看到那个放冷箭的家伙杵在原地不敢动，走到他跟前，说：“胆大妄为的家伙，今天看在伯益大人为你说情的份上，暂且饶你不死。还不快走！”

那家伙看到成驹将军在对他使眼色，如获赦令，一溜烟跑了。

大禹无功而返，有点沮丧。好在阿其回来，给他极大安慰，冲淡了他心中的不满与郁闷。伯益安慰大禹说：“君上常说，唯有施德可以感动上天，唯有施德可以使远人归降。满招损，谦受益。这是天道。君上当初被瞽叟打发到历山去耕田之时，他天天向上天泣告，向父母泣告，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他恭恭敬敬去见瞽叟，诚惶诚恐表示敬畏。让瞽叟最终也认可了他。君上的至诚能够感动神明，感动父母，何况是有苗氏呢？你要理解君上对有苗氏的苦心。”

大禹感谢伯益的好言劝告，连声说：“对对对，我能理解。”

伯益看到阿其在一旁听他们说话，默不作声，就问：“阿其啊，你当年是被谁救起的？怎么会在三苗之国呢？”

大禹突然说：“天降圣姑，助我夏禹，她不是阿其。”

伯益愣住了，望着阿其，转头问大禹：“你说什么？”

大禹说：“昨晚我做了一梦，天帝对我说，明天会派天女下凡助我，她会化作阿其模样。想不到圣姑竟会这样帮我。原来是上天要我放过有苗氏啊。”

伯益见大禹一脸严肃，不由得不信，还是小声问道：“真的吗？”

大禹说：“人死能够复生吗？她是圣姑，不是阿其。以后所有的人都要称她圣姑，不能冒犯她。大家拜见圣姑。欢迎圣姑，助我夏禹！”

大禹说完，带头跪迎圣姑。其他人看见大禹跪下，也都纷纷跪下了。

伯益忽然领悟过来，大声说：“上天派圣姑来助大禹了，上天要大禹暂时放过有苗氏。大家欢迎圣姑降临！”

所有兵士都大声欢呼起来：“圣姑！圣姑！欢迎圣姑！”

阿其一脸茫然，不知大禹葫芦里卖什么药。

回到宿营地，阿其好不容易等到帐篷里没有其他人，才低声问大禹：“为什么要说我是圣姑？”

大禹也低声说：“你在三苗之国生活了十年，谁会原谅你呀？你换个身份，以后才好做人，才能跟我长相厮守。你懂吗？”

阿其恍然大悟，说：“谢谢你。还是你想得周到。”

大禹问：“告诉我，当年是怎么得救的？”

阿其说：“我落到淮水水底，巫支祁揪着我不放手。后来昏迷过去，顺水漂流，被冲到西岸的沙滩，被苗人所救。”

大禹问：“这十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成驹怎么知道你受苦呢？”

阿其说：“苗人救了我，想要娶我，我告诉他，我是大禹的女人。他害怕了，把我送到三苗王那里。三苗王将我留在王宫，说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他让我自己选择，要当妃子还是要当宫女。我要求去厨房做厨工，他竟应允了。我给三苗王做各种风味的菜肴，他很满意；又摄于你的威望，待我还是比较客气。所以我没受很多苦，没遭很多罪。成驹故意说我受苦遭罪，是要让你难受。”

大禹又问：“那你怎么会被绑到有苗氏的军队这里来呢？”

阿其说：“三苗王知道你要来讨伐有苗氏，就送我去有苗氏那里，告诉姜卯，如果打不过大禹，就把我推到阵前，大禹就会不战而退。”

看到大禹一脸气恼神色，阿其连忙说：“是君上不让你跟有苗氏决战，你不是因为我才退兵。”

大禹脸色稍稍和缓下来。

阿其说：“我也认为不要跟有苗氏决战才好。如果那样做，会把有苗氏逼成死敌。我知道有苗氏大多数人并不想跟中央为敌。”

大禹听了，沉思不语。阿其说：“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我听你的，以后我就是圣姑，我不想为难你，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

大禹说：“你总是这样，总为别人着想。”

圣姑说：“我是向你学习的。”

大禹突然感慨地说：“你就像凤凰，涅槃重生了。你知道吗？莺莺跳进彭蠡泽，死去许多年了。如果莺莺也像你一样重生，伯益一定会乐死。伯益认为莺莺投水自杀，是他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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