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其和莺莺在三苗之国发生的故事,大禹做梦都没想到。他一直挂在心怀的,除了阿其的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之外,就是筹划铸造九鼎的事。他要将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经营划定的九州行政区域地图,用凝固的方式保留下来。
鼎,就是锅。上古的鼎,是陶鼎,用来炖煮食物,盛放肉食。为了能在下面烧火,鼎下做了三只足或者四只足支撑;为了方便提起移动,鼎口边缘做了两只耳朵。在大禹治水的日子里,炊食并体的陶鼎是随身携带的吃饭家伙。在进入山林、江河、湖泽的时候,经常会碰到来无影,去无踪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却一直平安无事。大禹多次卜卦,问询神明,上天明示他,就是有他们所带的九个炊具陶鼎的帮助,不忘盛放肉食,祭祀上天,所以能够得到天帝的的保佑。
大禹由此萌生铸造九鼎的念头。他的设想很美好。九鼎代表九州,他要将地图铸在鼎上;各州的州名,名山大川的名称也要铸上;还有奇草异木,珍禽异兽,乃至神灵鬼怪出没的地点,都要铸上。总之,有图像,有文字,就是九幅有说明文字的地图。在回都城的船上,大禹就已经问过伯益:“我想铸九个铜鼎,代表九州。代表冀州的就叫冀鼎,代表豫州的就叫豫鼎,代表雍州的就叫雍鼎……行吗?”
伯益回答说:“伏羲曾经铸造过一个神鼎,黄帝曾经铸造过三个神鼎,这些都是传说,未必是真的。你一下子要铸造九个宝鼎,能行吗?”
大禹说:“如今青铜铸造技术已经得到很大提高,我相信我们的时代完全可以铸造出真正的青铜宝鼎。”
伯益说:“当然啦,铸造刀剑,铸造钟铃,那都是实体的铜器,当然不难。可是要铸造体型巨大,又是空体的铜鼎,那就不容易了。”
大禹说:“你连青铜器的铸造都懂呀?再说具体一些,让我长长见识。也可以考虑铸造九鼎是否可行。”
伯益说:“你想要的九鼎,铸造确实很难。实体铜器的铸造只需要单扇范,而空体铜器的铸造不但要有外笵,还需要有内范。不过,听说昆吾氏已经能够采用复合范法了。也许,昆吾国有铸造九鼎的工艺技术。”
大禹说:“那我们就将铸鼎任务交给昆吾氏。”
伯益说:“铸造九鼎,需要大量原材料,就是铜和锡。你有吗?”
大禹说:“我们不是已经做过资源调查吗?有铜矿的山不是有四百六十七座吗?就说昆吾氏的昆吾之山,你记得是怎么写的?”
伯益不好意思地说:“又西二百里有昆吾之山,其山多赤铜。”
大禹笑说:“我们不缺铜啊。我来发动一次献金运动。让有出产铜和锡的方国都做一次进贡。你说舜帝会不同意吗?”
伯益说:“按照舜帝的个性,他不想增加方国的负担,你需要说服他。”
有了这番对话之后,大禹回到都城蒲坂,就准备找个机会,去说服舜帝,让舜帝同意让他负责铸造九鼎。
可是大禹尚未向舜帝提出申请,作为舜帝的女婿,伯益已悄悄去见过舜帝,跟舜帝说起大禹想铸九鼎的事了。
尧帝将女儿娥皇和女英嫁给虞舜,最终没让儿子丹朱继承帝位,而让虞舜继承。作为舜帝的女婿,伯益会作何联想?所谓人心节节高,人的欲望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更何况伯益还有个好父亲皋陶,是舜帝的第一谋臣。
所以伯益带着夫人姚玉去看望舜帝,就跟舜帝说:“司空夏禹想铸造代表九州的九鼎,我觉得他的野心真不小。”
舜帝吃了一惊,问道:“这事跟野心有关系吗?”
伯益说:“九鼎代表他划定的九州,而鼎是做什么用的?就是用来盛放祭品,祭祀天地鬼神的。也就是说,九鼎是用来代表九州大地举行祭祀大典的。将来九鼎必然成为国家重器,象征国家政权,向周边附属国显示实力,展示天子的权威。你说,他要铸造九鼎,不是反映他其志不在小吗?”
舜帝听了女婿这番颇有见地的议论,沉吟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夏禹的民望如日中天,光芒万丈,朕的继位者,还真非他莫属呢。”
伯益心里想:“我在各个方面都比不上夏禹,父亲恐怕也难望其项背。可我是舜帝的乘龙快婿,父亲是舜帝的得力谋臣。将来舜帝归天后,难道我们就要心甘情愿,将天下共主的宝座拱手让给罪臣之子夏禹吗?”
想到这里,伯益说:“夏禹民望确实很高,无人能够企及。可他父亲是罪臣,君上就不怕他一旦当上天下共主,就会给他父亲翻案吗?到那时,制造冤案的罪名就会落到君上的头上了,君上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伯益跟大禹共事多年,渡过那么多患难与共的艰辛日子。两个人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如今治水大功告成,两人都成为朝堂重臣,伯益竟然会对舜帝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语。舜帝心中叹息:“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啊。”
舜帝淡定地说:“崇伯鲧惨死一事,确实是压在我心头的一块沉重石头。当年起用夏禹之时,我就有过忧虑,担心他仇恨蒙心,伺机报仇。可是他这么多年的表现,实在让我叹服啊。他把崇伯鲧一事置之脑后,以国事为重,把治水作为奉献自己一切的伟大事业,做出的宏功伟绩,那是有目共睹,万民齐颂啊。他不是那种挟私怨耿耿于怀,气量小睚眦必报之人。”
伯益没想到自己的岳父竟然对夏禹如此赏识,自己对岳父的内心世界确实太不了解了。惊愕之余,尴尬地说:“想不到岳父大人有如此博大的胸怀,不计私怨,任人唯贤。实在令人敬仰啊。”
舜帝微笑说:“对我不必奉承,你也不是那种阿谀奉承、逢迎拍马之人啊。你去转告夏禹,就说我任命他负责监造九鼎。不必再来请示。”
伯益连忙说:“好,我去转达。”
帝颛顼的都城帝丘,也称颛顼之墟。后来归属帝颛顼的后人昆吾氏,改称昆吾之墟。
这一片丰饶的平原沃野,是昆吾氏一族的美丽家园。那连绵起伏的高岗,人称昆吾山,竟是富含铜矿的宝地,竟是青铜器初始产地。
天下闻名的昆吾刀,便是昆吾氏能工巧匠的杰作。昆吾宝剑亮可鉴人,利可切玉,号称天下第一神器。经过历朝历代兵家的渲,剑侠小说家的演绎,昆吾刀剑更是闻名遐迩。
就是因为昆吾国的青铜冶炼技术出神入化,大禹才把铸造九鼎的重任交给昆吾伯。可是这天昆吾伯派人到都城向夏禹报告,九鼎的铸造没有成功。大禹一听,急了,这可是关系到千秋万代九州人民福祉的头等大事啊,怎么可以不成功呢?他竟然亲自带着伯益,匆匆忙忙赶到昆吾之墟,要探个究竟。
大禹因为多年来为治水,为规划九州耗尽精力,所以显得很是苍老。而伯益十六岁就成为大禹的助手,也跟着大禹到处奔波十几年,但毕竟年轻几岁,所以依然显得生气勃勃。昆吾伯则刚刚二十岁。不过,由于太早当上方伯,所以一副少年老成模样,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
大禹和伯益在昆吾伯的陪同下,来到帝丘祭台,看到的是体积不大,有点变形,上头花纹凌乱的三足鼎。昆吾伯说:“铸造九鼎的要求太高。且不说体积太大,单说鼎上要铸出九州地图,就难倒天下最高超的铸造工匠了。”
昆吾伯让手下拿出九卷画在绢帛上的地图,问道:“这到底是谁画的?简直就是鬼斧神工,他根本不是人。”
夏禹意味深长地看了伯益一眼,说:“你不是人啊!你看,现在是昆吾伯给你的定评,我没冤枉你吧?”
昆吾伯一愣,大窘,朝伯益作揖赔罪,说:“得罪了,伯益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画九州图的人太厉害了。那么多的内容,那么复杂的图案,让人连看都要感到眼花缭乱,更别说画了。那是一般人能画得出来的吗?那是只有天上的神仙才有的本事啊。”
伯益脸红起来,连连摇头,说:“过奖了。昆吾伯,千万不可这样说。那些图案都是大禹经营九州的心血,我干的只不过是依口述画图案的轻松活儿罢了。”
大禹说:“伯益,别谦虚了。如果没有你和伯夷、后稷、伯契的同心协力相助,我也干不成治水大业,也难以划定九州啊。”
伯益依然谦虚地说:“能跟着你做旷古未有的千秋伟业,那是我的荣幸。”
昆吾伯说:“你有多少功劳,历史自有公论。我们还是商量铸造九鼎这件大事吧。我担心穷尽一生精力,也无法完成这件千秋伟业呢。”
大禹叹息道:“想不到铸造九鼎难度这么大。我的本意是,铸九鼎以象九州。把九州的方国名、山川名、神鬼出没之地,都用文字,用地图浇铸在九鼎之上。这样,就不会像刻在木头上,画在竹简上,很快就腐烂掉。千秋万代的九州万民都可以据此躲避天灾人祸,而不至于亡种灭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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