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改梳凤凰头发式的那天晚上,大禹问阿其:“你怎么知道伯益是东夷人?你怎么知道东夷人崇拜凤凰?你怎么知道东夷人出嫁要梳凤凰头?”
阿其说:“你怎么问这么多问题呢?是不是要我一个一个回答?”
大禹说:“是。我很好奇。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会懂那么多?”
阿其说:“你懂的是治水大事,我懂的是小事。我们跟伯益大哥在一起治水,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十年八年了。你说,伯益大哥通常是不是爱穿黑色衣服?”
大禹想起那个黒燕子会说话的梦,点头说:“是,也许那是他的喜好。”
阿其说:“东夷人崇尚黑色,认为黑色最高贵。贵族穿黑,庶民和奴隶穿白;老年人穿黑,年轻人穿白。伯益大哥总是穿黑衣服,我因此知道他是东夷人。”
大禹说:“如果说崇尚黑色,哪个部族不崇尚黑色呢?尧帝赐给我的不是玄圭吗?上天赐给我的延喜玉不是黑玉吗?在梦中指点我见羲皇的引路侍者不是玄衣人吗?你说的先父使者不是玄龟吗?我的牛车不是用黑牛吗?我的祭器不是用黑陶器吗?舜帝尚黑,用黑色圭玉赐我,用皂色旌旗飘带赐伯益……”
阿其问:“你是说,不仅有虞氏尚黑,你们夏后氏也尚黑吗?”
大禹说:“是呀,并不是只有东夷人尚黑。尚黑的部族多了去了。”
阿其说:“东夷人还有抹黑的风俗呢,就是在结婚或者生儿子的喜庆日子里,给长辈,给孩子的脸上涂抹鼎下黑灰。你们夏后氏有这种风俗吗?”
大禹治理千山万水,经营四面八方,什么风俗没有见过呢?其实东西南北中,都有抹黑风俗。他认为抹黑的风俗源自对火神的崇拜,黑灰是大火燃烧后的结晶,抹黑,隐喻家族像大火一样熊熊燃烧,兴旺发达;崇拜火神,也都崇拜太阳神。哪个部族没有过这样的崇拜呢?不管是高阳氏的子孙;还是高辛氏的子孙,不是一样崇拜太阳神吗?只是高阳氏以龙作为太阳神的象征,高辛氏以凤作为太阳神的象征罢了。也许,这是神州大地各部族在尧舜禹时代尚黑的根源吧?
大禹说:“我们夏后氏尚黑,认为黑色表现出坚毅、刚正、大公无私的品质,象征着义的精神。所以我们以黑色为正色。抹黑,我们也有这种风俗呀。”
阿其说:“唉,我还以为抹黑的风俗东夷人才有呢。还是你见多识广,为了勘测神州地形,走过万水千山,什么风俗没见过呢?我还在你面前卖弄,真可笑。”
大禹见阿其有点气馁,连忙对阿其说:“有抹黑风俗的,确实不仅仅是东夷人。不过崇拜鸟类,以玄鸟为崇拜物,倒真的多数是东夷部族。”
阿其又说:“你们只知道东夷人崇拜玄鸟,其实玄鸟就是三足乌,也就是凤凰。崇拜三足乌,崇拜凤凰,也就是崇拜太阳神。因为凤凰就是太阳鸟啊。”
大禹故作惊讶地问:“你不但知道东夷人崇拜三足乌,崇拜凤凰,还知道三足乌、凤凰都是太阳鸟,东夷人崇拜的,其实就是太阳神呀?谁告诉你的?”
阿其说:“小时候,我娘告诉我的。我娘还说,凤凰是不死鸟,是重生鸟。因为它是太阳的魂魄,太阳是不会死的,所以凤凰也不会死。”
大禹更加吃惊:“什么?凤凰不会死?难道凤凰就像太阳那样,永远活着?”
阿其说:“凤凰会死,但会重生。当它觉得要死了,就会自衔香木自焚,然后在烈火中重生。也就是说,尸体会在烈火中化作一只新生的凤凰,从火中飞出。”
大禹点头说:“难怪东夷人会崇拜凤凰。谁不希望生命重生呀?”
阿其说:“凤凰是比翼齐飞的情鸟,一只死了,另一只就会孤独至死。所以,东夷女人出嫁改梳凤凰发式,也用来表现对爱情的忠贞不二,对婚姻的忠诚。”
大禹听着阿其说凤凰,忽然摸到阿其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好奇地问:“这个荷包你总是不离不弃,装什么香料呀?难道这是你们驩兜人的风俗?”
阿其突然脸色大变,支支吾吾地说:“不,不是,没有,那不是香料。”
大禹说:“我也觉得那不是香料。没闻过你身上有什么异香呀。”
阿其脸色发青,语无伦次地说:“是,是的,没有异香,不是,不是香料。”
大禹却不介意,只是问道:“不是香料,那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阿其慌忙说:“不要,没有,没什么东西。你不要看,没什么好看的。”
大禹开始感觉阿其有点不对头,就伸手扯下那个荷包,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敢给我看?难道荷包里藏着你的秘密?你不让我看,我还真想看看呢。”
大禹刚看到黑荷包上绣着红色朱鹮头,阿其就将荷包一把夺回去,跳下床,将荷包丢进炭炉里。那荷包燃烧起来,腾起一阵白色烟雾,大禹闻到一种很奇怪的辛辣气味。惊异地问阿其:“那是什么气味?怪怪的。唉,你怎么把荷包烧了呢?”
阿其忽然很轻松地说:“荷包烧掉了,凤凰就浴火重生了!”……
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大禹在梧桐树下徘徊良久,心里想:“凤凰真的会浴火重生吗?如果阿其像凤凰那样,就好了,即使死了,她也会重生的。”
大禹正往回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大哥”。抬头一看,莺莺从远处厨房走出来,又朝他跑过来。大禹看到莺莺已跑到他跟前,问道:“什么事?”
莺莺拉着大禹的手臂,说:“跟我走,借一步说话。”
大禹只好跟着她,走回梧桐树下。问道:“要说什么?那么神秘。快说吧!”
莺莺明知故问:“童利回来了吧?阿其找到了吗?”
大禹沉默,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望着那酷似凤凰的树冠伤心欲绝。
莺莺见大禹脸上伤心神色,就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大禹有点生气,说:“你怎么知道她死了?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莺莺说:“我也希望她还活着呀。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回到都城的。”
大禹说:“天下这么大,她没回都城,也可能去了别处。”
莺莺说:“不管阿其是生是死,她都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可是没有阿其,你依然需要有女人照顾呀。你能不能跟伯益说一声,让我去照顾你的生活?”
大禹跳起来,倒退好几步,远远地对莺莺说:“岂有此理,你是伯益的女人呀。虽然不是正室,但还是他的侍妾呀,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呢?”
莺莺又走到大禹跟前,哀怨地说:“难道你没看到,他如今有正室了,夫人姚玉还带来两个陪嫁媵女。在他身边服侍的女人很多。我还留在他那里做什么?”
大禹说:“你不在伯益那里,我也不会让你照顾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看到莺莺抹眼泪,大禹心中不忍,可是依然倒退几步,才说:“伯益娶姚玉,那是舜帝赐婚,他能不娶吗?你别伤心,我相信伯益最喜欢的还是你。”
莺莺说:“你胡说。我根本不爱他,我心里一直想着的人是你大禹,他又不是死人,能不知道吗?他不把我掐死就很好了,怎么可能最喜欢我呢?”
大禹大惊,说:“你,你,你胡说什么?住口!你要陷我于不义吗?我和伯益共事多年,亲如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无中生有,破坏我和他的友情呢?”
莺莺说:“这是实话。怎么是胡说呢?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圣人,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呢?我敢说我是你见过的最美女人,你喜欢我,只是假正经,不敢要我。”
大禹好像被小莺窥见内心的隐秘,脸红起来,可是依然说:“我不喜欢你。”
这时,仪狄跑过来,看了大禹一眼,说:“莺莺姐,你怎么在这里呢?我到处找不到你,想不到你竟然躲在这里跟司空大人说悄悄话。团圆鼓舞要开始了。”
大禹一听,不再理睬莺莺,也不招呼仪狄一声,转过身,大踏步走了。
莺莺望着大禹背影,嘴里却说:“仪狄妹妹,你去跳吧,我不想跳舞。”
仪狄说:“你要跟我一起去。东夷的鼓舞很好看。我想学跳,你要教我。”
莺莺说:“我有事,我很忙,我还要去厨房打糍粑呢,婚礼要用的大糍粑。”
仪狄说:“我不要你打,让厨房的女奴去打。我要你去换衣服。快点。”
莺莺说:“我就是女奴,需要干厨房里的活儿。还要换什么衣服?我不换。”
仪狄说:“什么女奴?我当你是嫂子呢。难道不是吗?我知道伯益大哥最爱你。快去换鸟裙吧。你看,我都换上了。还是你帮我做的呢。是不是很好看?”
莺莺看了仪狄的服饰一眼。仪狄头上戴着用花枝编成凤凰形状的花冠,就像一只昂首展翅的凤凰停歇在仪狄的头上,将仪狄圆圆的脸蛋衬托得格外俊俏。那鸟装是脖子上围着五彩羽衣,遮住肩膀,垂到胸前,胸下穿着彩条长裙,就像一只长翎锦鸡,更像一只五彩凤凰。确实特别好看。
莺莺点头说:“嗯,是很漂亮。”
仪狄说:“既然漂亮,还不赶快去换!”
莺莺沉思半晌,终于慢慢走回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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