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益和其他朝臣都认为皋陶虽老,但精神矍铄,又有仲甄陪侍,不会有事,都认为禹帝多虑了。可是禹帝依然为此神色焦虑,心怀惴惴,他的预感有错吗?
那天南巡的皋陶坐木筏走水路,来到六地小镇,不知为什么,感觉心神不宁。
六镇距离涂山不远了,陪伴父亲南巡的次子仲甄很高兴。他将老父亲搀扶进当地淮夷部族的酋长兜卢氏给他们安排的最好客房,对父亲说:“你好像很疲惫,先好好睡上一觉,我再叫人给你熬一罐你最喜欢的大米粥。你还想吃什么小菜?”
皋陶确实老了,牙齿都掉光了,除了稀烂的大米粥,他无法吃其他什么需要咀嚼的食品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有大米粥就咸豆酱,那就再好不过了。”
仲甄说:“大米粥,咸豆酱,都有都有。你美美睡上一觉,醒来就能吃到。”
皋陶果然闭上眼睛,想要睡觉了。仲甄让疲惫不堪的老父亲躺到厚厚稻草铺垫的软榻上,给老父亲盖好丝绵被子,掖掖被角,就悄悄退出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皋陶躺在榻上,浑身放松,迷迷糊糊入梦,远方却飘来颇为清越的颂歌——
禹帝治国
仁义勤勉
征伐三苗
事功圆满
将帅如虎
斩敌功献
皋陶作士
五刑无伤
造狱存法
讯问至擅
獬豸神判
触邪庭前
皋陶品味着悠扬颂歌,赞颂禹帝和赞颂皋陶的内容一样多啊,他荒凉的心不禁有了些许欢喜:“啊,今生就算没能当上天下共主,也已成为摄政,成为狱神,必会流芳百世,必得后人敬仰,也算圆满了,不虚此生了,我何必感到遗憾呢?”
摄政皋陶这个历经尧、舜、禹三朝的元老大臣,此刻突然思绪万千,仿佛骑上时间的奔马,穿越时空,将自己的人生业绩梳理了一遍,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皋陶好像看到帝舜了,他刚当上天下共主,满怀政治理想,一副踌躇满志模样,正在对他说:“朕的老丈人将天下共主禅让给我了,可是依然不肯放权。我必须将实权抓过来,才不会变成徒有其名的天下共主。皋陶啊,你说朕该怎么做?”
皋陶悄悄说:“这件事情我已为君上考虑很久了,不能公开争权,应该推行九官之制,任用新人。新官上任,权力自然转移,就能抓到实权。你任命我当士官,让我掌管司法,制定新五刑,规划新制度,我敢保证,实权一定会全归于君上。”
帝舜就是依靠皋陶这个幕后谋主,让年老昏乱的帝尧真正退出权力中心,使帝舜得以发挥自己的政治才华,变成跟帝尧齐名的圣主明君。皋陶居功至伟啊。
皋陶看到帝舜翘起大拇指赞扬他:“天纵奇才呀!皋陶,你的智慧是超群的。你发明了监狱,使犯法的人再也不会动辄就被抓去砍头,而是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你为朕增加了多少兵力,增加了多少劳力啊。大洪水刚过,民生凋敝,驱逐四凶的内战远未结束,天下动荡,你又及时推行减刑方案,让犯罪的人戴罪立功,让帝尧的许多政敌也有了翻身机会,你为朕调和了部族矛盾,创造了安定的局面。”
皋陶又看到帝舜在向他提出棘手难题,询问他了:“皋陶啊,人人说你是执法公正的楷模。假如朕的父亲瞽叟犯下杀人罪,你该怎么办?朕又该怎么办呢?”
皋陶微笑反诘道:“令尊可不止一次谋杀你。那次让你爬上粮仓顶部修理漏水,他先把梯子抽掉,再点火烧粮仓,不是杀人吗?另一次让你到井下掏井,半途又用泥土把井填实,不是杀人吗?令尊犯下杀人罪,那时君上怎么做呢?”
帝舜有点沮丧,有点不自在,无奈地说:“朕依然很孝顺父亲,只是变得有点不自信,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非要害我丧命不可。皋陶啊,朕是人子,朕只能做一个孝子。朕想问的是当士官的你。作为执法公正的楷模,你会怎么对待朕的父亲?”
皋陶严肃地说:“我不会徇私枉法,我会把令尊抓起来,让万民知道,哪怕是圣君的老子,也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但是我会让神兽獬豸来判断他是否有罪。”
皋陶得意微笑,又听到帝舜在继续赞扬他:“皋陶啊,亏你想得出来。你养了一头獬豸。体形如羊,黑毛如卷,双目明亮,额上独角。它听懂人言,知人个性,能辨是非,能识忠奸。如果遇到疑难案件,你就牵上獬豸,
来到庭前。它发现奸邪,便会怒目圆睁,用角抵触,将他咬死,甚至吃掉。你是神人啊,可以操控神兽,难怪万民都称赞你是狱神。快告诉我,獬豸真的是神兽吗?”
皋陶心里暗暗发笑,但却不敢对帝舜有所欺瞒,老老实实地向帝舜交底:“天下万民,谁懂我皋陶呀?我用的是神判法,让罪人心虚,使罪人害怕,不打自招,自我暴露。这哪里是獬豸的本事呀?可獬豸却被民众视为公正的法官。哈哈哈。”
皋陶听到帝舜也在向他交底了。帝舜说:“朕就知道不是獬豸高明,而是你高明。皋陶呀,你是朕幕后高人,你是朕最得力的助手啊。朕一天都离不开你了。”
皋陶不满嘀咕道:“既然知道我高明,那你为什么不立我做你的储君呢?”
帝舜无可奈何地说:“朕有心,可是天无意呀。天降巨星,耀眼夺目,大放异彩。大禹治水的伟大功绩平地齐天,万民齐声称颂,敬他如神。大禹的万丈光芒使你狱神的功业黯然失色。朕只能顺应民意,让他做司空,当摄政。天意不可逆,民心不可违。逆天违民,必遭天谴。朕虽想立你为储君,但是做不到呀。”
皋陶当然知道帝舜的苦衷,知道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想到大禹,不由地叹息说:“唉,真是命运作弄人啊。既然生了我皋陶,何必再生个大禹呢?如今我只能做比我年轻近二十岁的禹帝手下摄政,能不能如愿继位,只能看天意了……”
皋陶似睡非睡,在迷糊中回忆往事,却听到有人在哭泣。他睁开眼睛,越听越真确,哭声十分悲切,就在门外;越听越熟悉,好像是都城的管家偃安在哭泣。
“唉,偃安会在门外哭泣呢?发生什么事了?”皋陶想挣扎坐起来,却挣扎半天,无法坐起来。他十分无奈,只好有气无力地喊道:“来——人——哪——”
好像没人听到,一直没人走进来。皋陶感觉那哭声还在继续,不是在做梦啊。他只好拼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来——人——哪——来人——”
外面哭声戛然而止,仲甄推门而入。他快步走到皋陶榻前,关心地问道:“爸,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还没睡到一个时辰呢,大米粥也还熬得不够烂呢。”
刚才挣扎了半天,皋陶有点气喘,他气咻咻说:“肚子饿啊,睡不着呀。”
仲甄一听,慌忙说:“对不起,不知道你饿了。那我去拿大米粥和咸豆酱。”
皋陶又开始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喝住儿子,说:“别走!先扶我坐起来。”
仲甄刚要出去拿大米粥和咸豆酱,听父亲一叫,连忙转身,将父亲扶坐起来。
皋陶坐起来以后,气喘吁吁。仲甄看着难受,就说:“爸,你还是躺下吧。”
皋陶突然想起刚才的哭声,望了望儿子眼睛,问道:“谁在哭?叫他进来。”
仲甄被皋陶一问,顿时慌了手脚,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没人在外面哭。”
皋陶生气地说:“没有?你竟敢骗我!我看连你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但那哭声不是你的,好像是偃安的。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他来做什么?快叫他进来。”
仲甄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睡得迷迷糊糊,头脑竟还这么清楚。但怕他承受不起打击,还想隐瞞叔盖横死之事,就说:“真的没有,不是偃安,你听错了。”
皋陶大发脾气,厉声喝道:“可恶!还在撒谎!快叫偃安进来,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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