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经过几个月的筹谋与缓和,十三阿哥在朝中的势力已经渐渐恢
复得同其他皇子一般,只是在皇帝心中仍是处于不甚喜爱的地位。但他仍在继续努力着,只是因为一个人,曾给过他微茫的希望。十阿哥胤俄暗中敌对他已久。因他曾掌掴他的生母谨嫔,而谨
嫔生前又对十三阿哥诸多陷害,两人早已是水火不容的仇敌,甚至都无法维持表面和气。如今放眼朝中,唯一能与十三阿哥一道的,便是那个一年前被废又复立的太子胤礽。
怜玥早有先见,便是太子胤礽不会保住他的位子。或许,皇帝放置这样一个定下的储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心中却一直在暗中筹谋着未来真正储君的人选。
十三阿哥府邸。
“王爷,喝杯茶吧。”怜玥端着茶杯进来,轻轻放在正在批阅文书的十三阿哥身前。
“嗯。”十三阿哥随手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缓缓皱起眉头。“怜玥,这是今年新上的贡茶?”他不禁疑惑出声。
怜玥点点头。“是啊,是昨日内务府刚刚送来的,说是十爷亲自监督从太湖运来的碧螺春,皇上亲自尝过都赞不绝口呢。”
十三阿哥笑道:“碧螺春?怜玥,你最通茶道,尝尝这茶的口感如何。”
怜玥疑惑,亲自斟满一个茶杯,抿了一口,蹙眉道:“这陈茶至少也存了一年之久,味涩,也绝不是碧螺春……这内务府也惯会糊弄人的!”
十三阿哥轻勾嘴角:“这运往皇宫里的茶,如你所言,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必是清明前上好的碧螺春;而这运往宫外各王府的,却都变了味……”他眯起眼眸。“若非你我这样喜茶之人,恐怕也尝不出这陈茶与上等碧螺春的区别,只因未喝过,便会觉得这碧螺春本就是此味。”
他又转身看向怜玥:“你刚才说,是谁亲自监督着运来的?”怜玥不解地眨着眼睛:“十爷啊,怎么了?”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怜玥便立刻明白了一切,笑得不亦
乐乎。“王爷,这宫里许久都没有热闹一番了。”十三阿哥点点头,大笑着向院内走去。
乌丹,地牢。新月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银地倾泻下来,整个乌丹城都
如同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水华之中。只是在温恪的眼里,却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冰冷而又无言。
她微屈着身子,躺在一张软榻之上。是的,软榻。来了她方才发现,这哪里是地牢,分明比她平日里居住的寝殿还要奢华,精致
的吃食摆了一桌子。她也终于明白,仓津根本不是有心囚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把她禁足罢了,以防乱了他的谋反大计。
温恪苦笑,望着窗外洒进来的皎白的月光。纵有锦衾奢肴,心中却如居寒舍,衣不蔽体,便是一片冰心,又有谁人问津?
她看着桌上肥腻的肉食和进补的参汤,心中泛上一阵恶心,一整日都没有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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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丹郊外,影卫驻地。即墨卿已自被仓津察觉后便早早逃脱了出来。他的影卫队已在
此养精蓄锐了三个多月,是该打打仗练练实战了。“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飓风来到即墨卿已的帐篷,
询问道。
“不急。”即墨卿已眯起微狭的长眸,似是在思索。“可是,大人,我们的士兵已经在这里驻扎了整整三个月了,
军饷已经接近亏空,粮草一个月前就断了,是将士们自己掏钱到赤峰的城内买来的啊。”飓风不禁问道,期待对方的回答。
即墨卿已皱起眉头。“告诉所有人,再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如果温恪公主还没有劝说成功杜棱郡王,我们就进攻悍狼堡。”
“是!”飓风领命,退下走出了帐篷。即墨卿已站在帐门前,看着外面操练的将士,皱起了眉头。温恪,但愿你能够劝说成功,否则,我与仓津二人的性命,便
只能保全一个。
紫禁城,上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章,一旁放着八分烫的碧螺春,便不时抿来一
口,沁人心脾。“皇上,十三阿哥求见。”王公公在一旁小声说道。“他来做什么?”上次的事情一直令皇帝耿耿于怀,以至于对
他防范了几分。“传吧。”“嗻。”
十三阿哥得到传召,跪到地上给皇帝行了个大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皇帝并没有因而抬头看他一分,只是继续批阅奏章,点点头道:“何事前来?”
十三阿哥道:“回禀父皇,儿臣要向父皇揭发一人。”“哦?”皇帝挑挑眉,突然冷着眼睛看着他。“朕最恨兄弟相
残,结党营私之事,但愿你要举发的这一人不是你的兄弟。”十三阿哥心下一惊,但还是镇定道:“那儿臣要说声抱歉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要举报十阿哥胤俄私相授受,混淆皇家贡品。”
“如实说来。”皇帝心下一凉。果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安排。十三阿哥盯着皇帝御桌上的贡茶,单手一指,便开始娓娓道来。
“放肆!”听罢,皇帝愤怒地一拍桌,顿时火上心来。“父皇息怒。”十三阿哥跪在地上,心中却暗自叫好。不错,
正是他要的反应。皇帝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说,胤俄私自收押贡品,且
送到皇宫与各王府的迥然不同?”十三阿哥答道:“是。儿臣也恐事情有纰漏,专门派人调查了
许多。这是朝中三位大人的证词。”他说着向皇帝递上了一本奏章,白纸黑字赫然朗朗。皇帝看完后,愤然拍案而起,痛心道:
“贬,贬胤俄去边关巡视一年,静思其过!”皇帝的叹息微弱而又苍老。“莫非,朕真的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儿子?”
十三阿哥闻言,脱口而出:“儿臣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皇帝怔了怔:“你?”他看着地上的他,眼睛是捉摸不透的深邃寒光。
乌丹,地牢。正是清晨,晨曦刚刚洒进关押温恪的偏房时,她正虚弱得接近
晕倒。桌上的饭食换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一动未动。仓津问询急匆匆地赶来,听到了为温恪把完脉的医者的回禀:
“郡王,大福晋胎气不稳,且忧思过度,恐有小产征兆。若不及时调整,即使是接近足月,也胎儿难保啊。”
“你,你先下去……把药膳留下。”仓津支走了周围的所有人,独自一人步入偏房,轻轻走到闭目
的温恪身边。
眼前的一道光芒被遮住,温恪惺忪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想要坐起来,却因太过虚弱起势又过猛险些晕过去,仓津果然一把扶住了她。她触到那温暖而熟悉的温度,眼泪忽地就落了下来。
她赶忙拭去那不该有的眼泪,奋力推开他的手,冷冷道:“郡王大驾,光临地牢,不知有何贵干?”
温恪特意把“地牢”二字咬地格外清晰,似乎是刻意,又似是赌气。
仓津脸上表情错杂,温柔而又担心:“为什么不肯吃饭?”他说得那样习惯而自然,就像从前那样。温恪扭过头去。“郡王每日给贱婢以锦衾奢肴,贱婢一垂死挣
扎之人却是生受不起。郡王若大发慈悲,就让小女子在这地牢自生自灭罢。”
仓津摇摇头,轻轻挥手,示意门外的人进来。过了片刻,一个侍女手里提着一个裹着黑布的牢笼,他上前去一把扯下来,一个金质的牢笼就显露出来,里面是一只纯白无比的百灵鸟。
他自顾自地言道,似乎不顾其他:“哈斯塔娜,你可知,本王初次见你时,就感觉你像极了草原上的百灵鸟,纯白而无暇,那令本王着迷。”仓津闭上眼睛,似是陷入了那个美妙的梦境。“即使现在你还不理解我,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共同的幸福。”
“幸福?”温恪冷笑道。“你我早已不配幸福。你说我像百灵鸟,只惜,那是三年前的温恪了,现在的我,不过同这鸟一样,是你的囚徒,你的棋子罢了!”
她似是嘲弄地笑了笑自己,望着笼中郁郁寡欢的百灵鸟。“你瞧,日夜鸣唱的鸟儿,她为你而唱,是生命都属于你的歌
者,而你,却用你的自私和贪婪,生生毁灭了她的美梦。而于你而
言,谓之心爱,也不过是以爱之名的囚徒。”仓津未发一语,亦或是,已无语凝噎。“对了,”温恪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又明快。“你知道么……在
大清有一个传统,便是出嫁出去的公主,怀孕之后都要回宫中待产,由宫里的御医照顾。”她顿了顿又道:“之前我嫌离得太远不方便,眼下,我已快临盆,再不回去恐怕是不方便。”
她轻巧地看向他,端正地行了个礼。“贱妾求郡王恩准,回朝待产,请郡王恩准!”
仓津思忖了片刻,眼中是死一般的沉寂:“本王怎么知道,你不会把本王筹备之事告诉你的父皇?”
温恪轻松地笑了笑,苦涩地像一朵焉败的花:“郡王大可放心,出了这牢门,温恪便是哑巴;出了这乌丹城,温恪便与郡王再无瓜葛!”
“如若不能得偿所愿,贱妾愿在这地牢中自缢而死!”她心一横,眼神坚定地看向他,脱口而出。是的,以死相逼,再无瓜葛。仓津张了张口,终妥协:“好,好,明日一早本王便叫人备好
马车。你且吃完这最后一餐。”“不,”温恪没有退让的语气。“今日便走。就今日。”仓津凄凉地看向她。“其实,本王也可请旨求几位宫中御医
来……”
请来御医?温恪断然拒绝:“贱妾不祥之身,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似是有些怒了,点点头道:“确实,这里你是不该再继续待下去了。”
温恪敛衣,拖起虚弱的身子,郑重跪下道:“贱妾还有一事相求。”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轻轻点头:“你说。”温恪徐徐道:“待我走后,请郡王务必万事小心,不要莽撞行
事。”言下之意,依旧是在劝他回头。他沉思了片刻,惘然道:“何必说的那么决绝,不过是去几个月便回来啊。”他这样说着,心中却是知道她也许根本不会再回来。
她轻笑道:“是啊,也许还会回来罢。”他转身,脚上的马皮靴踏出沉闷的响声,缓慢而无力。她望向
他远去的身影,短短三年而已,他早已不复曾经的少年模样。回眸,笼中的百灵鸟向着朝阳婉转地啼叫,只是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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