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值得信任。

谁都一样。

是吾界让我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总是给我说很多的大道理，其实自己未必做得到。甚至于很多时候，他经常告诉我一些完全不合时宜的话，我会觉得那是不可理喻的，可是事后想一想，又会觉得很有道理。

所有的荒谬的道理，都是道理，只是适用范围如何而已。

“别相信我，穆兮，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我知道了。”

“我骗了你。”

“什么？”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他在一次醉酒之后，咬着大舌头，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大堆的道理。唯有这句话我记得清楚。

想来也最为讽刺。

洛子昀最近在查案，忙的不可开交。每次和我联系的时候，声音总是透着疲倦。

“侦探先生，你如果被一个很亲近的人欺骗了，你会怎么做？”

电话那段沉默了一阵，“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不过，大概会很愤怒吧。”

严谨的侦探先生，也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大概这种词语。

我拿着离给我资料去见了吾界。

“你没有告诉我你其实是L幕后的组织着。”

我把文件摔在吾界的面前。桌上趴着的肥猫吓的跳了下来。

吾界伸手把肥猫圈在怀里，表情没太大的变化，“这是谁告诉你的混账话？离吗？”

我们演技都很好，好的到了最后，连自己都可以骗过了。

不知道那些演戏的演员们，会不会在长时间进入一部戏之后，忘记了真是的存在。

我把那些资料一张一张的摆在吾界面前，“我哥死的时候，见了L组织一个人。之后才出事吧。可是你告诉我的是，他是被血族的人暗杀的。”

“我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记错了？这可是明明白白写在L组织的案件当中的。而且，吾界，这是你的ID吧？只有你的ID才可以进入那个数据库。”

我怀疑过落子昀，怀疑过伽，怀疑过K，怀疑过身边所有的人，唯独，从来没有怀疑过吾界。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遇见了他。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穆君以外，最值得我信任的就是吾界了。他不会骗我，包容我所有的错，为我收拾残局。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我注定要孤单的度过一生，那么身边有吾界的陪伴就够了。

我很在乎这个朋友。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我，他和你哥哥的死有关系。

那些证据让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所有人的一切都像是一把刀，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猛地一下子插进心上。

“你怀疑我？”

吾界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肥猫从他怀里逃走了，喵呜的叫了声。

我盯着吾界的眼睛，从未感到如此的陌生，“我想知道真相。”

人活着，总是要有所期待的。

不然，就会活不下去。

可是时间久了，我们心底的期待也就渐渐的被淡忘了，到了最后，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我一直想要找出杀害哥哥的凶手，可是吾界让我放弃了。

那一天，我在哥哥死去的地方哭。眼泪早就流干了，但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之中。我想起很多和哥哥有关的事情，想起不久之前的争吵，想起我说过的话。

世界是一片黑暗的，是混沌不堪的。我只觉得自己即将要溺死在一片虚无之中，黑暗像一块铅块朝我重重的压过来。

是吾界拉我回来的。

“你是不是想要一辈子坐在这？”

“你想要和他一起死吗？”

——想。

——我想要和哥哥一起死。

——如果可以的话。

——如果……

吾界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拉我回了现实。

肥猫在屋子的角落趴着，偶尔打着哈欠。

“你怀疑我吗？”他又说了一遍，极力想要确认些什么。

我明明看着他，却什么也看不懂。就那样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我知道，就算是我这样来质问吾界，心里也一定在抗拒着某个答案。

我也在害怕。

走出吾界家，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不禁觉得有点好笑。都说只有情人分手的时候才会有这种阴雨绵绵的天气，怎么到了好友决裂的时候也要上演同样的戏码。

是不是老天爷见惯了悲观离合，早就麻木到把所有的离别全都当做了同样可笑的悲剧来处理了。

吾界家附近很安静，平时也没几辆车经过。这和他喜欢热闹的性格一点也不想。

从他家庭院前经过时，我就经常想，他每天望着这一片过分祥和的天空会想些什么。

“穆君的死的确和我有关。”吾界的声音一直在我脑海中回荡。

他熟练的说出这些话，像是早就经过了无数次演练。

我不敢再听下去，跌跌撞撞的逃了出来。

看吧，我就是这种懦弱的人，明明都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他的面前，却在他即将要开口的时候逃了出来。

椅子倒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在嘲讽着我仓皇逃离的背影。

我连那一句为什么，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都问不出来。

难道这不是正常的发展轨道吗？

我很少喝酒，一来是容易醉，二来是我以为酒这种东西一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凄凉的味道。所以极少喝。

这一次，往嘴里不知道灌进去多少酒，然后在路边像条丧家之犬般吐得一塌糊涂。

朦朦胧胧之中，我好像看见了洛子昀。

他站在我面前，递给我一瓶水。

我伸手，没有把水抓住，倒是先扯住了他的袖口，“我只剩下一个人了。”

宿醉的第二天，脑袋护痛得炸裂。

这是人类的说法。

事实证明，吸血鬼和人类多多少少有些地方是相同的，就比如在喝醉酒这件事上面。

看见洛子昀的时候，我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因为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外地调查事情。

起码还有一天时间他才回来。

可是我还没有伸手去掐胳膊上的肉，洛子昀就率先开口说，“我回来了，这不是梦。”

毫无浪漫细胞的侦探先生大概不懂得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别胜新婚之类的词语。

“你不应该问我为什么喝酒吗？”我从床上起来，想要自己倒杯水。

侦探先生提前一步把水递到了我手里，“你说了很多梦话。和吾界吵架了？”

我没接住那个杯子。

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碎了一地。

洛子昀有些无奈的笑了，“你这个为了别的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会吃醋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洛子昀应该是不会吃醋的类型。

我有很多次说自己和吾界在一起，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表明侦探先生在吃醋。

大概是因为吾界是gay的原因吧？

我这样猜想之后，也就坦然接受了。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吾界的事情告诉洛子昀。

“你可以告诉我。”洛子昀像是在看透了我的想法开口说道。

我实在很不懂的该如何谈恋爱。

或许是因为经验不足的原因。

洛子昀重新倒了一杯水给我。

玻璃碎片比好好的放进了垃圾桶，一切就又恢复了平静。

“侦探先生，你有很要好的朋友吗？”

其实我从来没有听过洛子昀说起他的好友之类的。

虽然他以前说过没有必要和人类交朋友，但是那是因为惧怕离别。

可是就算是这样，能够聊得来的总会是有一两个的吧？

这样问过以后，我忽然发现自己对洛子昀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并不是他没有告诉过我，而是我总是没有耐心去听他想说的话。

“如果你被自己的好朋友欺骗了，并且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你问过我了。”

“可是你没有给我答案。”我回答。

“你并不需要答案，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他为什么欺骗你的理由。”

原来洛子昀早就知道吾界和L组织的关系。

原来，不知道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你们都……”

我最终没有把那个骗字说出口。

不是不敢，是已经累了。

不过侦探先生没有想到吾界和我哥哥的死有关。

他以为我只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看来就算是他，也还是不了解女人心。

“有些事情很复杂，其实你没必要都知道。知道得多，不一定对你有好处。”“那我哥哥的死呢？我也不该知道吗？”

我承认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态度，把所有的脾气都撒在了洛子昀身上。

纵然他看着我的延伸和之前没有一点改变。

我们总是这样，习惯性的伤害身边的人，对最亲近的人说最过分的话，却对陌生人保持足够的礼貌。

分不清楚主次，搞不懂状况。

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马上说了声对不起。

洛子昀却说，“可以的，我希望你可以经常在我面前无理取闹。”

他伸手把我揽在怀里，声音竟然有些开心。

侦探先生，你是M吗？

“你其实很在乎他，才会这么想，如果你真的相信了穆君的死和有关，换做其他人，可能会被你杀死吧？”洛子昀得出了结论。

我看着屋外的天空，那一方阴沉沉的，顷刻间就要坍塌般。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告诉我有关系不是吗？

所以未必就是……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吾界打来的。

“穆兮，我们聊一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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