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穆兮。”

洛子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像骤然在夜空中出现的一颗星辰，以绝对霸道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们所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天气的变化自然也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要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

“侦探先生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了。我当然知道下雨了。”

我笑着问洛子昀。

雨点打在百叶窗上，留下水迹。

像是一道道泪痕。

我不禁想起前不久看见的鲁伯特眼泪。觉得这种坚强又脆弱的东西实在太适合形容此刻我的心情了。

听起来很矛盾，但似乎又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看吧，人只要想要找借口，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我在盼望一场雨，而这一场雨也如约而至。

可是，我却很讨厌雨。

盼望自己所讨厌的东西，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一种吗？

院子里的玫瑰花轻轻地晃动着，有些过分怒放的花瓣经受不住雨点的打击，飘落到了泥土之中。

“我就是想要告诉你我所看见的东西。”

洛子昀说着，他那边传来了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我几乎能够想象出侦探先生平淡的表情，当他的目光碰触到远方的地平线的那一刻，一定会变得深远而迷离。

总之，是诱惑的。

离把那个女人变成吸血鬼的事情在血族传开了。

据说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进行过初拥。

我一边听别人的八卦，一面在心里想，大概是没有抢到？

别人的总是最好的，这一点大概总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事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私自抓走人类对其进行初拥，是犯罪的。

猎人自然不会放过离。

可是枪口对准他的一瞬间，那个女人却开口说，那是她自愿的。

她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垂下眼眸，像一个不再具有生命的洋娃娃般靠在离的身边。

洛子昀抓住身边的玄浩，阻止了他冲到女人面前。

“那我呢？”

当时很混乱。

我承认自己不应该带玄浩来见那个女人。可是事情总是要找一个解决方案。

我看着他们各自说着话，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我就怔怔的站在洛子昀身边，也变得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知直到有人问我，“殿下，你觉得这件事……”

后面的声音被省略掉了。

有人在等我的决定，他们在等我把后面没办法说出来的那段话说出口。

就像画图到了最后，需要有一个人来上色一样。

终归是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的。

“按照规定来吧。”

“你说什么？穆兮你疯了？”

是玄浩的声音。

他近乎暴怒的瞪着我，用手指着在一边微笑的离，然后大声的质问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他的愤怒让我有一点不解，玄浩真的这么爱这个女人吗？

“她是自愿的，玄浩，你听见了吧？”

“假的。”

玄浩一口否定，好像说出那句我是自愿的这句话的人就是他一样。

忽然间，我竟然有些羡慕起这个女人了。

离要带着那个女人离开。

那个时候，毫无生气的洋娃娃终于动了动，她对玄浩说，“我们谈谈吧。”

我看见玄浩惊讶的表情，转而又是暗淡的神情。

这眼神的确很不错，如果他演戏的时候也能够发挥的这么好，说不定早就是影帝了。

我靠在一边等着他们谈话的结束。

洛子昀也在我身边，“为什么这么做。”

“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什么好阻止的。”我回答。

离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那个女人，大概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

“而且，已经回不去了。就让离带走她不好吗？”

我骨子里就很悲观。

总是想着，情况不算太坏，那就这么着吧。

大概这不是个好决定，但我想最起码不是最坏的。

“离曾经有个很爱的女人，后来那个女人失踪了。”

穿过舞池，看见坐在对面的离喝着酒。在热闹的人群中，他的周围却一片冷清。

如果你的目光看不见他以外的任何人，你会产生在这个漆黑的世界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的错觉。

我被吾界猛的推了一把，清醒过来。

身边是嘈杂的人群。

“然后呢？这不会是你把我叫来这里的原因吧？”

“穆兮，你早就知道吧。”吾界笑了，有那么一点嘲讽。

我站起身，想要离开。

忽然之间，我感觉有谁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转身，便看见举着酒杯的离。

吾界慢悠悠的说，“那个女人，其实一开始就是吸血鬼吧？”

我终于还是走出了酒吧。

夜晚的风吹过，身上的酒气散去不少，但寒冷也随之而来。

我到底还是选择保护一下前男友脆肉的自尊心。

没有告诉他，其实那个女人一开始就是吸血鬼。

初拥一个人变成吸血鬼，和原来就是吸血鬼的我们，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吾界随后跟着我走了出来，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我身边，把车钥匙扔到我手里，“开车，我喝酒了。”

他到底在装什么？

喝酒开车这种事情他干的还少吗？

我捏着车钥匙，慢慢走向停车的地方。

吾界跟在我身后，嘴就没有停过，“话说啊，洛子昀知不知道啊。”

“他不知道你带我来酒吧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他不知道这件事，我说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我停下脚步，吾界也就停下脚步。

雨停了，地上依旧湿漉漉的。

我的沉默很快引来了吾界的嬉笑，喉咙深处爆发出一阵笑声，既轻蔑又开怀。

“在你心里，洛子昀终究还是个消遣吧？”

“不然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穆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当然不承认吾界的话。

有些时候，我不认为吾界就真的那么了解我。

他总是觉得自己看人什么的很准，其实也不见得。

“你不要总是觉得自己看人什么的很准。”

“难道不是吗？”

坐在后座的吾界说。

我记得他以前说过，副驾驶是很危险的位置，只要是我开车他就一定不会坐这个位置，害怕出车祸的时候死得快。

我透过镜子看见吾界一张欠揍的表情，“那你怎么没看透自己是个受？”

战胜吾界是一种乐趣，虽然这种感觉乐趣很快就会消失。

离居然拿着礼物来感谢我了，虽然我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需要感谢的地方。

“你这样子别人会以为我和你是同谋的。”

“走亲访友，不算吗？”

哪门子的亲友关系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大打出手？

“离？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在帮你。我实在帮我的朋友。”

管家在一边轻轻的咳嗽。

我知道这句话说得不太好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是在帮玄浩。

虽然那天他和那个女人聊完以后，就一脸平静的离开了。但我心里总有隐隐约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对前男友过分的关心是不对的。

这一点我也知道。

“你都不看看是什么礼物，就这样拒绝吗？”

“到底是礼物还是陷阱，恐怕还不一定吧？”

离笑了，“你还真的是不知好歹。”

我暂且把这个看作是对我的赞扬，收下了他的礼物。

电话那头传来洛子昀的声音。

雨点打在百叶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我手边有一个文件袋，里面是离给我的礼物。

“我大概还有三天回来吧。”洛子昀说。

我笑了笑，仿佛他就站在我的对面，“我等你啊。”

人就是不能期待什么。

一旦期待一场雨，之后，它就变得有完没完。

雨水之后，到处变得泥泞不堪，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抱着美好的心愿期待着的，未必就是好结果。

哥哥死了以后，我从来没有追究过他的死因，是因为吾界告诉我他是被暗杀的。

我最好的朋友，这样告诉我。

我甚至都没有一点怀疑。

就连K也说同样的话。

于是，我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穆君死之前见到最后一个人，是一个猎人。”

“有人看见了，他们吵得很凶，甚至大打出手。”

我哥哥死的三天前，有记录他接下来的行程表。

离给我的档案上面清楚的写着他要和谁见面。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放下了。其实没有。

你不过是给自己疲惫的心一个合适的理由，让自己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

“K，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雨过之后，才不会有什么新的世界。

只会更加的泥泞肮脏。

就像我们骨子里流动的罪恶一样，根本就不会改变。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

撑着伞，走到雨里。

脚下的地面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

我几乎都忘记了这里曾经的模样。

记得那一天，吾界告诉我，哥哥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那一天，晴空万里。

那一天，我也盼着一场雨。

“伞掉了。”

K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起头，雨水被遮住了，天空也是。

“为什么？”

我好像在问一个愚蠢的问题。

吹过一阵风，被我丢弃的伞被吹到了一边。

“有人告诉过你吧，傻子总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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