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儿头，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和我拼命？”

她狞笑着，狠狠的一巴掌，就把我甩得个满天星星魂飞天外。

小莲花哇的一声哭了，阿一阿一地叫喊着，她又要开始发狂！

可是就连我也打不过她妈，她又怎么能？又是啪的一声，小莲花也被打了。

嗡嗡嗡的耳鸣，还有那些可恼的小星星让我找不着北。

我手忙脚乱地爬起了身，依稀看清了她人在哪，于是我又“啊”的一声大叫。我就像一辆小火车一般，闷头闷脑地就向她撞了过去！

“啪！”

我又承了她大力的一巴掌，转悠两圈，眼睛一黑就摔倒在地。与此同时，我的小身板，就被她像是踢沙包那般踢了起来，她还狠狠地骂到：“丧门星，丧门星，我让你得瑟，我让你闹腾......”

那是一种透骨的疼痛，她太用力了，还穿着尖尖的鞋子。但是我不肯示弱，我要抢回小莲花，他是我的媳妇儿，她妈是坏人，她要把小莲花卖了！

“啊......啊......啊......”我把满腔的愤怒，都化作了一下又一下的怒吼，不过在别人听起来，估计和被打的小狗在汪汪乱叫差不多。

可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了呀！

一想到这里，泪水就喷涌而出。

从来我都没为受挨打而哭过，这次也是不例外，可我却哭了。

我哭，是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好我的小莲花。她妈根本不爱她；我哭，是因为我对此无能为力，我根本无法将小莲花从她妈手里抢回来，转头，一定会把她再卖了！

爷爷不在了，还有谁能帮帮我和小莲花呀？谁来帮帮我们啊？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变得嘶哑。

我把不甘和愤怒，还有悲伤，还有无能为力，都化作了这幼稚而嘶哑的大喊，不过我非但得不到发泄，怨恨反而越积越满腔！

我恨小莲花她妈，我更恨自己打不过小莲花她妈！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好像也累了，骂骂咧咧地拉扯着小莲花走了。我浑身是伤，躺在地上，虚弱得睁不开眼睛，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呻吟。

如果我还有哪怕那么一丁点力气，我爬也要爬去小莲花的家，让她妈把小莲花还给我，可是我没力气，真的没有了，抬抬手指都不能。我呜呜地哭着，这一刻，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很可能会再度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了。

可能是老天爷也看得落下了眼泪。

淅沥沥，淅沥沥，下雨了。

我突然有了个荒诞至极的想法，这不是老天悲伤了，这是，它在一旁看笑话，笑得停不下来的笑泪。

这，真是一场抱着恶意的倾盘大雨。

“劈啦”一声，电光火蛇乍现。

我两眼茫茫地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心想：看，老天爷笑出屁了。

这一场雨水很冰寒，可我却连打个冷颤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夜，我不知被雨水泡了多久。

天上什么也看不见，就好像我什么也没想，是那么的空空空荡荡的，是那么的沉寂，我以为我会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好像被人摇晃着，我觉得有点不耐烦，五感恢复，焦距也凝聚在了余光明的脸上，我楞了一下，随即就问：“我，爷爷，呢？”

“他......他不见了。”余光明一脸郁结，他又说道：“你的身体好冰，我先把你抱屋子里，煮热水给你擦洗身子。”

我一听就急了起来，猛然，我瞪大了眼睛，竭尽力气，却发出了蚊蚋的细声：“不......要......小莲花......去她家......”

好冰？我不冰，也不冷，反而，我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坦，我只是想看看小莲花现在怎么样了。

余光明听了我的话，整个人愣住了几秒钟，他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我。而我像一只愤怒的小狗，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当时我在想，他要不去找小莲花，我就要咬死他！

“好，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找小莲花。”

余光明的眼睛倏地发红，从他脸上流下的雨水滴进了我嘴巴，我觉得有点咸，心里想着，他是流泪了吗？太丢脸了啊！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叩叩......”

密集的敲门声响起，余光明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敲了好久，我怀疑再这样下去，门都要被他敲烂了的时候，吱呀一声就开了门。

“是你？你抱着这个消灾星过来干什么？滚，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好狠的心，你对孩子都做了什么啊！”

陡然传来余光明的咆哮声，我顿时感到被小莲花她妈抽的那耳朵，被震得有点疼，我想问小莲花在哪，周围的景物却闪电般往后退，是余光明跑了起来。

他把我放在地上，想让我坐着。

我却顺着势躺了下去，一来我没力气坐，二来，我看见小莲花，她也躺在地上。

小莲花满身的鞭痕，一双小手被一条细小的铁链给拴住了，不用想一定是她妈的功劳，不过我没意外，没爹妈爱的小孩儿，受人挨打是再正常不过，很正常。

“阿一，阿一，你来找我了？我好害怕，我不想再呆在这家。”小莲花的小脸被雨水泡得发白，她的眼睛几乎已失去了焦距，但在看到了我以后，露出了些许笑容。

“小莲花，你别怕，我会把你抢回去的，你要做我媳妇儿，要给我生好多娃娃。”我一看见小莲花笑了，我也笑了。

“阿一，阿一，你刚才为什么要放开小莲花？”

小莲花的眼睛快要闭上了，她很费力地睁撑着眼皮，挺了挺充满了疑问的小脸，静静等着我的回答。

我有些默然，说：“我怕把你弄疼。”

“下次你要好好把我抓住，别再放开小莲花，好吗？”

“嗯，嗯，嗯！”我其实也很后悔，那时候为什么要松开了手，哪怕是结局无法改变。

此时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倏地就抓住了小莲花的小手，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放，我再也放了。”

很多年后，每次我回想到这里，都恨不得把心撕裂成好几块。

两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懂什么？早熟吗？看起来很假吗？爱情吗？不，不，不，不！那都是狗屁......两个孤苦伶仃再无没身边人，只能依偎依存。

如果这些事情换做在你身上呢？你也再也没身边人，身边只有一只陪伴着你的小狗儿。它饿了，你的面包会分它一半吗？万一哪天小狗掉下了河，你会去救它吗？

你说不会，那是因为你拿你现在的年纪来揣度，用你七八岁时的角度重新想想，我说的再没身边人，是你的至亲，都真正的不在了。那时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你还认不认为很假，很早熟？

小莲花是我生命中的唯一，而我，也是她的唯一。

这一刻，雨滴落地的声音不见了，余光明和小莲花她妈的争吵也不见了，我以为我聋了，耳朵却又能听到小莲花微弱的呼吸声，她的眼里全部都是我，而我的眼里，也装满了她。

小莲花听到了我的话，快要闭上的眼睛，倏地再次睁开，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看着我不说话，却笑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我看她一笑，我也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两道稚嫩的笑声是那么的微弱，尽管只有我和她能听得见，我不再害怕，小莲花也不再害怕。

我和小莲花一起睡着了，因为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也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我又听见了叩叩叩的敲门声，有人打开了门，那个人好像是余光明吧，他似乎很紧张。接着我又听见了爷爷的那把嘶哑的嗓声，我听不清他说什么，随后余光明就连连说是是是，我办，我照办，只求老哥你，你好好的去。

然后门又关上了，再也没有了其他动静，我也就再次昏睡过去。

这是梦吗？这不是梦吧......这不是梦吗？这是梦吧......我多希望，是爷爷回来了，可是我已经没力气睁开眼睛去看。

我醒过来，浑身上上下下的无一不疼，又没有一些力气，映入我眼帘的，依旧是余光明的脸。我问他小莲花呢，他努了努嘴，我偏头一看，原来小莲花就睡在我的身边。

小莲花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唤，在我看向她的同时，她也悠悠转醒，两人相视一笑。忽而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就忙问余光明，她妈会不会再来抢小莲花？余光明叹了一下，就对我说，他已经把小莲花赎身了，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媳妇儿。

“她真的不会来抢了？”我还是很担心，因为我打不过那个女人。

余光明咧嘴一笑，轻声地说道：“不会了，票据都在我这里，你看看。”说着他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摁着两只红色的手指印。

我不认字，但也妥妥地放下了心，村里人立票据，我不是第一次看到，甚至有些也不认字的，一张白纸摁下手指印，只要有旁人，也不会赖账反悔。

“小莲花，你听到了吗？”我又转过头，对着小莲花就是一笑。

小莲花终于能和我永远地在一起，小媳妇儿找到了，不过爷爷却死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又要想哭，死了，就意味着再也看不到。

“阿一，阿一，你别哭，要不我也想哭。”小莲花两眼汪汪，她伸出手疼惜地摸着我的头发。

我摇着头，说道：“我不哭，我不哭。”

“你们这一觉，睡了足足有六天，终于是醒了。我这就帮你们结个娃娃亲，搞一个订婚仪式好不好？这是你爷爷的夙愿，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生活了。”

他不是坏人，因此我和小莲花跟他生活没什么可想，但是我听到，我竟然要和小莲花订婚了？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小莲花她妈扇聋了。

“余光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我木然地看着他，想着是不是我听错了，不过我又好想好想，听到的都是真的。

“是的，你们两个小家伙要订婚了，是你爷......”余光明突然打住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

他没说下去我的小脑瓜也能想明白，小莲花做我的媳妇儿，是爷爷的要求，余光明只不过是答应了爷爷。

想到这里我默然，其后叹了口气，看着余光明说：“我爷爷也会来吗？”

我明知道他早已死去，流了那么多血呀，比杀猪流出来的血还要多，哪里可能还活着？不过我仍然想听到余光明说一个字，会。

“会！”

我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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