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狸嗖地变成了一只猫,炸毛跑了。
被亲过的手背那个吻的存在感好强,好像被烧了一下发烫,烫得她莫名其妙脸上也开始发烫,她摸了摸脸,好一会儿脸上的热度才消退。
徒弟敲门要和她解释,站在门外把悦影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如果一开始他对她的心意还有所怀疑,对于那个虚构的心上人还有一丝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姜狸心里是有他的。
姜狸也不再和徒弟闹别扭,看见悦影的时候,她的态度也正常多了。
玉浮生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误会也就解开了。
这天下午,玉浮生刚刚回天衍宗,一进来,就有已经等候多时的弟子拿过来了一个东西,“大师兄,姜狸长老说了,这是她替悦影转交的东西,请您保管好。”
他看见了那据说是姜狸送过来的那枚香囊。
这香囊里面装的当然是妖界消息。
但是姜狸不亲自来递,肯定是误会了。
为什么这么推测——因为姜狸从前帮人递过很多的小手帕、小香囊。
姜狸也不是不听徒弟解释的人。所以姜狸这回不是误会他和悦影有什么了,她肯定是觉得悦影在单相思、送香囊是表白。
这也没什么。
但是她都误会了……
她、还、要、送。
他一瞬间竟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姜狸就是有本事把他的情绪高高调起,又马上摔下去。
让他喜怒无常、情绪被她玩弄得跌宕起伏。
虎神转世,也快要被姜狸给气死三百次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压下那种被她气得气血翻涌的感觉。
他的指关节咔了一声,直接把香囊捏成了粉末。
……
姜狸在刑堂,和平日里一样坐在摇椅里等着徒弟回来。
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姜狸正在雕刻着一只木傀儡,一抬头,就看见了徒弟的身影。
他看上去很平静,但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一样,有种幽深得让人背后发毛的惊悚感。
姜狸低下头说:“你看见那个香囊了?”
徒弟没有说话。
姜狸叹气:“人家托我转交给你的心意,我难道要背着你偷偷丢掉么?”
他的声音很轻,平静道:“所以我的心意,你就能随意丢掉对不对?”
她说:
“师尊只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替你做决定。”
她低头雕了一下那只傀儡。
徒弟很冷静地开口:
“姜狸,我就和你这种没心肝的人不一样。”
“你还记得前年一起出去的时候么?有个人想要送花给你,我就把他拖出去打了一顿。打得他再也不敢看你一眼。”
“我十六岁那年,隔壁宗有个长老找我打听你的消息,说是要给你找个道侣。后来他看见你就跑,你一直很困惑为什么吧?”
“姜狸,这么多年来,你的桃花我见一朵就掐死一朵。”
“我也没有立场,但我就是掐了,你为什么不掐?”
姜狸:“……”
姜狸瞠目结舌,她震惊地看着徒儿,她想说因为她不是那么残暴的人啊。
——难怪徒弟越大,她就越不受男修欢迎,她还以为自己花容月大貌不及当年。
他直接掐住了她的脸:
“姜狸,我不是告诉过你,悦影不是人,她是伥鬼么?”
姜狸拍开了徒弟的手,缩在了摇椅里继续雕那个傀儡。
隔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
“就算是没有她,也会有别人,你以后总是要找道侣的嘛。”
他充满憎恨地盯着她头顶的发旋,轻声问:“是么?”
“师尊想让我出去找个道侣,然后和她在一起,回来找你当主婚人,然后一起给你敬茶,当你孝顺的好徒儿?”
姜狸的手指颤了颤,手中的刻刀终于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他:
“那我能怎么办呢?浮生,我是你的师尊。我亲自把你养大,总是要对你负责任的。”
“你不懂事,我不能跟着你胡来,也不好耽误你的人生。”
她终于给出了他最痛恨、最厌恶的两句话。
她又退回了岸上,说出了隔岸观火的话。
他有种太阳穴被她气得直抽抽的感觉。
他轻声说:
“姜狸,你可以把我当成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但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就算是养条狗,也要拿着块肉吊着他呢?”
姜狸莫名其妙地觉得现在的徒弟有点吓人。她有点心虚,又觉得自己简直是深明大义,心志坚定的好师尊。
他看着她那张重新变得让人痛恨的小脸。
如果说情绪有临界点的话,姜狸现在就在临界点不停地拨动他的神经。
姜狸还在和此时在危险边缘的徒弟试图讲道理。
她说:“浮生,你到底想要师尊怎么样?”
他很平静道:“做你的道侣,和你白头偕老。”
姜狸心想:原来症结在这里。
“什么白头偕老,那都是师尊骗你的。”
——这不就像是上大学后不用努力了一样,是大人的谎言么?她是师尊,难道要告诉他,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难道她要告诉他,就算是有情丝的牵制,还是说斩就斩,说要修无情道就修无情道?青梅竹马的深情厚谊,也不过是一点风浪就掀翻的小船。
什么白头到老,都是拿来骗小孩的,他别的都不信,怎么这个就当真了呢?
姜狸说他天真。
他低下头,咬着“天真”两个字,恨不得将她嚼碎了咽下去。
他危险地重复了一遍:“骗我的?”
姜狸承认了——
她当年就是编故事骗小孩的。
玉浮生垂着眸子,遮住里面碧绿色的暗潮汹涌。姜狸那喋喋不休的小嘴还在说着些什么诛心的话,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让人气得头昏眼花。
但是他都听不见了。
他笑了一声。
“师徒本分是吧?”
“尊师重道是吧?”
他直接一把将她从摇椅上拽了下来。
她错愕地看着他,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玉浮生本来就不是什么会被世俗的伦理所束缚的人,他既没有道德,也没有任何的同理心,他连人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一只被姜狸从山里捡回来的野兽罢了。
他摘下了手套,随手丢在了一边,冷静地抬眸看着她。
姜狸还要讲什么师徒情谊、伦理道德,还想要呵止他。
但是他已经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他。
在她惊愕的目光当中,徒弟很平静地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在光天化日之下,咬住了她那喋喋不休的、让人痛恨的小嘴。
不是缠绵的温存,而是带着怒气的,狂风骤雨一般的吻。温热的触感传来,尖锐的虎牙恶狠狠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咬得仿佛带着刻骨的仇恨一般,放肆掠夺、咬她、缠磨她,掠夺她的气息。
带着恨意的怀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的。
仿佛她是他刻骨的仇人,又仿佛是一颗甜蜜的需要细细品尝糖果。
——真是的。
他很平静地想:和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呢?
姜狸是世界上道理最多,废话最多的人。
他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想专心地、咬死她。
她唔唔唔的,似乎还想要说她那假话连篇、口不对心的话。她把他推倒在榻上,他却死死掐住了她的腰,顺势让她跌进他的怀里。
这个姿势就好像可以将她镶嵌进他的怀里一般。
姜狸听见了徒弟沉重的呼吸声,沉稳的心跳,还有扑面而来的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她震惊地看着他,却对上了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面全是她的倒影。
她被他撕咬得发疼,下意识地张开了唇。
玉浮生终于发现自己不是不喜欢吃东西——他的确是很喜欢吃姜狸的。
看一眼就很有食欲,尝起来更加有食欲。
他的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一下。姜狸还想要和他讲道理,他就直接单手钳制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想了千次万次那样,把她的手腕禁锢在了身后,逼迫她坐在他的膝盖上。
他似乎是恨她的,把她咬得很疼,却偶尔也会缠绵的、用带着倒刺的舌尖,安慰地舔舔她的唇瓣。
捧鱼剑和勾曳剑都在隔岸观火,两把剑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
一直到姜狸快要喘不过气,想要运转功法免得自己被亲死的时候,徒弟才松开了她。和姜狸不一样,他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声沉重了一点,但是那种平静反而更加让人发毛。
她开始调整呼吸,眼神震惊至极,亲肿的小嘴眼见就要开始波嘚啵嘚开始扎人——
徒弟很冷静,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她唔唔两声,在他的怀里挣了两下。
他充满爱意地想:姜狸最可爱的时候就是闭嘴的时候,那时候就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甜心。她要是不会说话就好了。他一定最爱她。
她一张嘴,他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咬死她。
他胸口微微起伏,凑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她今天别想再说出一个字出来。
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等到姜狸调息好了,他才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在她开口唔唔之前,又抓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她的嘴唇被他咬得红肿,柔软的发丝也被那修长的大手揉乱了。
他的衣襟也被她抓得乱七八糟,但是他还是不肯停下来,仿佛要将对她的痛恨和同等的爱全都宣泄出来。
他早就想要这么做了,他是很需要她来救命的。因为她再不来怜惜他,对她的爱和欲望就会扭曲、壮大成一个、吞噬他自己的巨大怪物。
直到两个人都尝到了血腥味,这个漫长的吻才结束。
他充满怜惜地舔了舔她被他咬得破了皮的嘴唇。
他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她眼神还有点回不过神来,被他亲得嘴唇红肿,发丝凌乱,人还坐在他的怀里。
他一松开她,她直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
他的脸被她打得微微偏了过去。
白皙的面颊上多出了淡淡发红的指印。
姜狸自己都愣住了。
她声音还有点气息不稳:“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
——她是他的师尊,他怎么能这样放肆?
他还敢强吻她。他就是这样报答她、这样以下犯上的么?她认为自己没错:玉浮生他该打。
他这样对她,她打他两下怎么了?
可是此时,他的发丝凌乱,喉结边也被她抓出了两道指甲印,一丝不苟的衣服此时凌乱至极,脸上也多出一个刺眼的巴掌印。
虎神两辈子加起来,大概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人直接照着脸给他一巴掌过。
他还保持着那个被她打的姿势,可是抬起的眸子却阴鸷至极。
姜狸不清楚自己打得疼不疼,应该是疼的,因为她当时真的用了力,那巴掌印可清晰了。
她想要张嘴问问他疼不疼,可是触及到他眼神的时候,她又退缩了。
被那种阴鸷的眼神盯着,她有点不安起来,本来的理直气壮开始变得坐立难安。
周围的鬼气也涌动着,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浓重的黏稠欲念,就像是蜘蛛网一样缠绕着她。臀下就是他的膝盖,她动了动,一动,他的眸光就跟着她动,仿佛盯紧了猎物蓄势待发的野兽。
气氛十分僵滞。
突然,他顶着那个巴掌印,笑了一下:
“姜狸,我还没有对你怎么样呢,你怕什么?”
姜狸低下头,不去看徒弟。可是她还坐在他的膝盖上,被他困在怀里,离得太近,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被他一览无余。
她害怕什么呢?
——她是怕他被她打了,生气了、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见她了。
她想要去摸摸他的脸,但是徒弟问:“怎么,师尊又要打我?”
于是姜狸刚刚伸出去想要去碰他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姜狸当然知道徒弟在生气什么。
她刚刚可以拔剑的,只要捧鱼出鞘,他自然不会再放肆——可是捧鱼没有感觉到她的杀气。
他在试探她的真心。她被他碧绿色的眸子短暂地蛊惑了一下,却又在清醒后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现在一定恨死了她,恨她不敢说喜欢他,不敢抬头看他。
如果他是随便什么人,姜狸都可以放纵自己亲上去。可是偏偏是玉浮生,他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是她亲手养大的小虎崽。
姜狸觉得徒弟不会理解她,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懂她的。
关在禁地里的二十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以为自己走出来了那座孤坟,但没有。
她躲在禁地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玩自己的尾巴。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漫长的孤独当中慢慢地疯掉,变成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但是她遇见了他。有个人不远不近地陪着她,她就能在无边的寂静里找一点精神上的慰藉,所以她没有疯掉,她清醒地出来了。
——可如果孤坟里连玉浮生都没有了呢?
从前,禁地就是那座孤坟;现在,望仙山就是她的画地为牢。
那朝不保夕的二十年,她以为徒弟不会懂的。
她低头不去看他。
姜狸以为徒弟在恨她。
的确是恨死她了。
他看着她现在不说话的样子,嘴角破了皮,发丝凌乱,看上去就更像是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错事一般。
看见她这样就恨。
恨不得就现在把她扒光了绑起来打一顿。
可是她一露出那种凄凉的、就只没人要的流浪猫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她在怕呢,害怕他被她打跑了。
于是,她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姜狸愣了一下。
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他顶着那个巴掌印,笑了。
他把她的手贴在了那被打过的半边脸上,抬眸看着她:“狸狸,别害怕。”
“你打我,我不会走的。”
“你骂我,我也不会走的。”
“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离开。”
“只要你给我一点点的甜头,我就会乖乖地跟着你。”
——你永远不要恐惧失去。
因为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
她愣住了,沐浴在他的目光当中,就像是被如水的月色照耀一般。
那一刻,姜狸动摇了。
就像是在不见天日的山洞里的小动物害怕严寒,在山洞里等了好久,不知道外面的雪化了没有。
在弹尽粮绝的时候,她投石问路,却发现外面不是冰天雪地,而是个无比烂漫的春天——她投出去的石头滚回来了,沾着潮湿的青草和小花花。
她还坐在他的膝盖上,两个人靠得那样近,她的手还贴在徒弟脸上那个发红的指印上,那个巴掌印丝毫没有折损他的美貌,反而让他漂亮得咄咄逼人。
他视线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还有隐晦的、洪水般的欲念,渐渐编织成了网,将她缠在其中。
她有点不安地想要缩回手。
但他却抓住了她的手:“狸狸,你要是总是推开我,一点甜头都不给我,我也偶尔会咬你一口的对不对?”
玉浮生还是恨她的,虽然哄了她,却不想让她太过于得意。他在警告她,他如今的纵容还有无底线的包容,都是建立在“姜狸是喜欢他的”这个基础上的。但是一旦这个基础动摇,他就是择人而噬的恶虎、会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现在呢,姜狸的心里有一个叫做玉浮生的人,甚至这喜欢和爱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她只是胆子小,害怕。怕他年少轻狂、容易变心;怕彩云易散,筵席退场。她这样可怜又可爱,他怎么忍心责怪她呢?
这个认知就是最佳的情绪稳定剂,让这只碧眼青睛的猛虎俯首称臣,乖巧又黏人。
姜狸小声说:“浮生,你不要记恨我。”
他就贴在了她的手上,也不肯动。
他说,“不记恨。”
他低下头,蹭蹭她的掌心,又充满欲念地咬了咬她的指尖。
猫科动物的舌都有倒刺,尤其是白虎的舌尖,她感觉到一点温热的刺痛,指尖都发烫了起来。她忍不住蜷缩起手指,不让他咬,又忍不住看那个巴掌印问他:“疼不疼?”
他嘶了一声,笑着说好疼。
她说他装模作样,也笑了。
月光下,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彼此。
渐渐的,沸腾的、叫嚣的欲望平息了,他们之间只剩下了皎洁的月光。
小时候,小白虎跟在姜狸的身后,因为担心她会随时丢掉他,用尽了心思拙劣地装成一只小猫。
那时候姜狸告诉小白虎:“浮生不要害怕,师尊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这样,姜狸一步步地牵着他,走出了放逐之地,也走进了小白虎的心里。
她做得到,玉浮生也做得到。
爱是一场拉锯战,但是有心人却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轻声说:“狸狸,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
彩云容易散,筵席也会退场。
但我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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