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言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提起这件事,她视这件事情为耻辱,绝不允许自己向任何人展示她的脆弱和动摇。
因为在她的人生当中,脆弱和动摇就意味着失败和背叛,甚至是死亡。
但是李扶光已经用死亡证明过很多次,他所坚持的事情,像匪石不可转。
他连自爆,被背叛,被逼到走投无路都无法消灭的爱意,让秦妙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所以秦妙言也有一些声音低哑地开口,吐出了一小块对她来说极其稀有的真心。
“我是真的想过跟你结为道侣,就跟你这么过下去。”
李扶光猛地抬头看向秦妙言,泛着血色的双眼之中,被眼底的翠绿劈开了一道光。
秦妙言仰头看着天,并没有看向李扶光,继续轻声说:“那天我在喜服之中穿了法衣,我甚至还给你带了法器,用来保护你的家人。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与人皆为道侣请天道见证,必然会引来巨型的雷劫。”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李曦竟然还活着,而你是李曦的儿子……”
“我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我生平最厌恶被人背叛,我恨不得当场便将李曦碎尸万段。”
“我原本……原本能有一个安逸平稳的人生,做一个朝生暮死的凡人,生两个与我和夫君血脉相连的小娃,和我的母亲……住在一个并不算大的院子里。”
“我那时候连院子都已经买好了,我又不是非李曦不可,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呢?我在宫中攒了那么多钱,我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呢?”
“他非要骗我,非要背叛我,还要让我长长久久地记得他,感激他!”
“受尽折磨的时候,他在牢房里说他不知情,他明明就知道,是他纵容他的妻子做下那一切,轻而易举就毁了我本该圆满的一生。”
“那个时候你跟他长得那么像,没有人会怀疑你们不是父子。”
“在那种前提之下,我跟你在一起,你知道我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贱,我竟然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了两次,沾染了满身腥臭的污泥,而我竟想要和那样欺骗背叛我的人的儿子结婚,甚至不惜被天罚。”
“扶光,如果你是我的话你怎么办呢?像你这样的性格……你肯定一生都不会再见这个人了吧。”
秦妙言当时折磨李扶光,何尝又不是在折磨她自己呢。
她想要尽快把那份动容从身体当中挖出去,自然就要用尽各种极端手段。
她本来就是个极端的人啊。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李扶光也已经明白。
秦妙言本来可以将他们全部都杀了,但是因为他,秦妙言忍住了。
当时正是李扶光抱住了她的小腿,才让她压抑住了沸腾的杀心。
后来她甚至……改了牢房的锁头符文,放他走了。
李扶光也仰头,他看着秦妙言,眼中如同暴雨之后被淬洗过的雨林,眼中的血色也渐渐褪去。
然而秦妙言将这一小块真心吐掉之后,却再也不愿意再看李扶光一眼。
只是看着远山的苍翠,喃喃道:“你总说我骗你,可我曾经打算骗你一辈子……这又怎么能算是欺骗呢?”
秦妙言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块石头,晶莹剔透,举起来对着阳光,折射出了斑斓的七彩之色。
秦妙言递到李扶光的面前说:“这是一块誓心石,我本来想着,哪怕你重新爱上了我的分/身,这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结为道侣。”
这话倒是没错的,秦妙言本来打算只要李扶光点头,她就和他在秘境里面结为道侣,先把人绑定之后,再告诉他自己是谁。
秦妙言看向李扶光说:“但是罢了吧,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秦妙言看到李扶光碧翠如洗的眼睛,看到那其中重新燃起来的旺盛的感情,不动声色微微地挑了一下眉。
就只因为自己说曾经想要跟他真的成婚?
还以为有多难,还以为要说点什么让她自己头皮发麻的甜言蜜语,原来这么好哄吗?
“你想让我放过你,那我便放过你吧……”
秦妙言说着抬手一扬,手心当中的誓心石,随着她的力度在半空当中划出了一道斑斓的弧度,“咚”地一声落入了水潭之中。
秦妙言向后退一步,转身说:“我走啦,不会再来了。”
李扶光跪在那儿,下意识地去抓秦妙言,但很快挣扎了一下,就飞速起身,然后一头扎进了水中。
他没看到在他进水之后,背对他作势要走的秦妙言,嘴角的笑意像盛放的花,带着一种奸计得逞的邪恶。
想让她放弃,想得美!
秦妙言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毁在手里,也不会放手。
秦妙言明明能眨眼之间便出秘境,偏偏走得极其缓慢,像一个腿脚不好的八旬老者,从李扶光入水捞到了誓心石,到他拿着誓心石冲出水面,身形一闪出现在秦妙言身后,带着一身淋漓的水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
秦妙言距离她说要走的位置,不足两步的距离。
换一个人立刻就会识破她的把戏,可谁让李扶光傻呢。
他带着一身寒凉的溪水,从秦妙言的身后抱住她之后,将誓心石递到了秦妙言的面前。
而后扳着秦妙言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锁着秦妙言,再一次确认道:“你说不骗我了,是真的对吗?”
秦妙言没说话,装不是得装到底吗,她还故作不愿意地要挣扎,但是力度微弱得像是蚂蚱。
李扶光紧紧抓住她的双肩,掌心扣着那一块石头,一双眼睛在秦妙言的脸上逡巡,所过之处如同刀刃一样,恨不得将秦妙言的皮给剥开,看看她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你说你爱我,是真的吗?”
“说想跟我成婚是真的吗?!”
“你没有在骗我,是不是!”
他比刚才控诉秦妙言的时候还要激动, 连嘴唇都跟着颤抖, 呼吸急促得简直震耳欲聋。
本来就有卷度的长发,沾了水之后像藤蔓一样缠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莹白的皮肤之上,水滴汇聚在下颚,又缓缓滑入他的衣襟。
他自己幻化的那一身长袍,狗屁也遮盖不住。
他现在就像一个艳鬼,又像是一个被贬谪到凡尘,落了难的谪仙。
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诱人,他这副模样抓着任何一个人问“你是不是爱我”,那个人也会色令智昏,回答“是”。
秦妙言就是那个色令智昏的人。
她看了李扶光片刻,真心实意地点头说:“爱你,是真的。”
就在秦妙言的话音落下的前一刻,李扶光已经捧住了秦妙言的脸,垂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带着潮湿和冰凉的嘴唇刚刚碰上来的时候,秦妙言被激得抖了一下。
但是很快随着牙关的开启,这个吻变得越来越火热,越来越疯狂。
李扶光手里的誓心石“嘭”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停下来。
只有秦妙言在被吻得弯腰的间隙,低头看了一眼破碎的石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灵剔透的誓心石,就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
秦妙言搂住李扶光的脖子,轻哼了一声,避免他低头看到那块石头,掌心汇聚灵力,朝着那块石头送去。
很快那块石头又被秦妙言变成了完好无损的誓心石模样。
李扶光的吻特别凶,他像一头饥饿多时的野兽,像海面之上被深压在水里许久的狂澜,终于随着飓风冲天而起。
他不断地,疯狂地汲取着秦妙言口中的津液,喉结如小山般不断滚动,像是在喝着这世上最甘美的琼浆玉液。
秦妙言有点承受不住他这种热情,腰身都被压成了一张弓一样,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在河边你进我退。
秦妙言中途说了好几声“等一下”。
但是李扶光根本等不及。
他等了太久了。
他等得已经死了好几次了,终于等到秦妙言做个人,肯说一句真心实意的话。
肯答应他不再骗她,肯说爱他了。
他怎么可能还等呢?
再等下去,他就真的要疯了。
他抱着秦妙言,手腕上面的力度恨不得将秦妙言的腰身直接掰断。
他的舌头比秦赫那可以分叉的蛇信还要灵活,都是秦妙言亲手教出来的能耐,现在热烈地回馈给她,让她连站都站不稳。
“等一……扑通!”
两个人同时跌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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