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⑥
高丽使臣的脸色都变了,一脸惶恐,生怕大邺朝摄政王发怒!
宴席在座群臣无不震惊:“她说什么,钦差勾结贪官?千岁派遣到山西的钦差大臣,不是光禄寺卿杨大人么!”
那舞姬虽然害怕,却还是仰头大声道:“就是杨奎这个狗贼!杨奎仗着是摄政王派遣的钦差,他勾结布政使司,招权纳贿,耽于声色,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舞姬将命都豁出去了,“民女险些……险些就被,”她欲言又止道,“民女虎口脱险,途中遇上高丽使臣,他们准备进献给千岁您的女子突发了瘟病,民女听闻可以见到皇上和摄政王,使团想带走民女冒充高丽人,民女也愿意,为的便是今日告御状!”
席上座位,林子葵听得满心愤怒,心痛不已。这世上的贪官污吏,何时才能绝!
他自己是受过权势欺压的百姓,深知邺朝国土范围大,地方上不像京城,皇权难以管辖,普通人伸冤只能报官。
可官官相护,覆盆之冤,申诉无门,能告到皇帝面前难如登天!
以前有文泰帝那样的狗皇帝,留下了一地鸡毛,现在即位的是幼帝宇文煊,地方官更是擅作威福,俨然当上了土皇帝。
萧复坐在高位冷然出声:“若你说的属实,这杨奎本王决不轻饶,格杀勿论!”
舞姬泪流满面:“民女句句属实,句句属实!请千岁为民女伸冤!”
萧复:“锦衣卫使何在?立刻快马加鞭,派人去晋阳查证!若有属实,传本王口谕,就地格杀!”
座上有官员出声:“千岁,不可,万万不可啊!洪水橫流,泛滥于天下,杨奎治水初见成效,他治水有功,现在还没治完,若将他罢官杀头,那受水患影响的老百姓,又该怎么办!”
萧复:“本王就是念在杨奎曾经有过治水经验,才派遣他去做钦差。”
小皇帝:“皇父,依儿臣之见,杨奎如若真有那么多的罪状,死不足惜,可水患也要紧,他曾有过治水经验,现在换人恐怕不合适。不若让他将功赎罪,朝廷另派遣人去监察他。”
这样说完,宇文煊低声朝皇父道:“待到治水完毕,再釜底抽薪将他治罪,秋后算账。”
太皇太后道:“依哀家看,那篇治水论也不是杨奎写的,谁写的,便让谁去好了。”
朝臣说:“可那篇治水论,千岁爷不是说……别人进献上来的,和那片治旱的文章一样,没有署名,忘了是谁写的么。”
那时林子葵还没高中,旱灾没有来,竟然发了水患,因为治水要急,萧复就直接先将林子葵写的策论和图纸拿出来,派遣光禄寺卿杨奎前去山西治水。
户部侍郎肖簧突然起身道:“陛下,千岁,太皇太后,微臣在淮南时曾有过治水经验,微臣愿意前往山西!”
跟着,梁大学士便震惊地看见,身旁刚刚上任的状元公站起身来了。
他身姿如松柏般直立,一身绯红常服,声音清亮坦荡道:“陛下,治水论是微臣所写,微臣理应前往,为君分忧,为民效劳!微臣以为,杨大人若真如这位姑娘所言,招权纳贿,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罪应罢官,不可让此人继续作威作福。”
萧复盯着林子葵那双眼睛,盯了好一会儿:“你要去山西?”
林子葵直视着他:“去。”
席上议论纷纷:“那篇出类拔萃、至纤至悉的治水论,竟是状元公的手笔!这么说,那篇治理旱灾的,也是状元公写的了?”
“当真是旷世奇才!!奇才啊!!”
萧复的薄唇渐渐成了一条红线,眼睛牢牢盯着林子葵:“你可知治水,一行要去多久?”
治水可不是几个月时间就能完成的差事,林子葵揽了这差事,说不定就要在此事上耗个几年,修好堤坝再回来。
“半年,一年,十年?饿殍满野,死者日数万人,贪官乱象,象筯玉杯,微臣……不得不去。没有人比微臣更懂得那篇治水论的处处细节,如何实施。还望千岁应允微臣!”林子葵从他的下座走出来,恳切跪在大殿的玉石地面上,头顶的乌纱帽,都埋了下去。
太皇太后满意点头:“新科状元如此有胆魄胆识,治水论竟出自你手,那这监察使的差事,非你莫属了!”新上任的官,总比老奸巨猾要值得信任。
连昌国公看林子葵的眼神都变了。
萧复知道林子葵有一颗强烈的为民分忧、铲奸除恶的心。可这事儿能做的人多了去,为何非得他自己去?
萧复看着他跪着:“若我不许呢?”
梁洪惊诧望着摄政王。
怎么连“我”的自称都出来了啊?
状元公低垂着头,背脊却打得笔直:“微臣想去。”
小皇帝看看自家皇父,又看看状元公。这两人之间视线交接,有种旁人沾染不得的磁场,皇父显然不高兴,可并没有发怒。
小皇帝料想皇父大概是要将林子葵留在身边,不愿将之外派,他的视线在宴席上一扫,扫到户部侍郎肖簧身上,干脆派他去?将林子葵留下好了。
他正欲出声,便听皇父道:“林子葵,本王只给你三年时间。用三年,将这水患给本王治好,回来再论功行赏。本王给你加派人手,册封你为山西巡抚,但只给你三年,不论成不成,你都必须回来!”
在场朝臣无不震惊。
山西巡抚!
刚考上状元的大学士官!林子葵才多少岁啊?当巡抚了!
林子葵重重叩首,额头碰撞地面玉石,冷意和胸口的赤忱对撞。
“微臣领旨,臣,定不负圣恩!”
林子葵连衣锦还乡假都不要了,也不回淮南了,方才看见昌国公的目光,他心里突地觉得刺了下,原来自己考了状元,还不叫本事。
一旁的梁大学士,看他的目光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惊呆了。
四品武英殿大学士的官林子葵还没坐热,连朝都没上,现在成了康王老师不说,又称二品巡抚了?
虽然是二品巡抚,但没多少人想接这样的差事,这可是苦差,哪有做安逸的京官好。
武英殿大学士,天子近臣,早晚也会官居二品的。
萧复根本不知道今日宫宴会出这样的变故,早知道昨晚做恨一点,让林子葵走不动路,来不了宫宴,也就没有这回事了!
他心里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脚踹上宫殿角落的石貔貅,踹得脚尖生疼,心头还在突突跳。
“千岁,千岁爷!”梁洪跪下去给他捧脚,以为他是为杨奎的事生气,“可别踹坏了脚,要踹就踹奴才吧!”
萧复脸色阴沉:“你去,把状元公召来武英殿。”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宴席刚刚散了,康王就派了个宫人去请林子葵。
宇文煴抱着林子葵的腿:“夫子,让煴儿和你一起去山西吧?”
林子葵还不知道山西到底什么情况,只听闻情况紧急,民不聊生。往年水患的灾情记录,他都看过,仔细钻研过,才写下那篇治水论。
林子葵看见这里虽然只有嬷嬷,但也不好抱他:“殿下,这是宫里……”
宇文煴摇头:“没关系的,嬷嬷是我母妃的人,那……那嬷嬷下去吧,煴儿和老师有话要说。”
将嬷嬷差走了,林子葵方才弯腰抱他,稍有些吃力,道:“煴儿,山西你去不得,你是王爷了,是殿下。”
“为何煴儿是王爷,是殿下就去不得了?”
“你自幼不曾吃苦,跟夫子去山西,是要吃苦的,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危。”
宇文煴:“有性命之危,那夫子又为何要去?留在金陵陪煴儿不好么。”
林子葵顿了一下,说:“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百姓有难,在所不辞。”
“皇父也教导过煴儿,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夫子去得,煴儿也去得!”宇文煴觉得皇宫无聊得紧,不好玩也不有趣,跟着夫子,不管去哪里,他都想去。
宇文煴继续问:“山西,是山的西边么?”
林子葵答:“在淮南以北,再北,夫子也不曾去过,你想去是么?你皇父不会同意你去的。”
宇文煴学着他那样,在他怀里扭动道:“煴儿想去啊。”
林子葵:“想去也没有用。”
宇文煴:“可夫子说想去,皇父就同意了啊。”
林子葵没有吭声。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嬷嬷的声音。
“梁公公怎么来了?”
梁公公那尖细的声音火急火燎地道:“状元公?林大人可在!林大人,快些,快……”
林子葵将宇文煴放下来,推开门来:“梁公公?”
梁公公估计是跑来的,这还喘着气呢:“千岁爷,召……召见你去武英殿!”
宇文煴不安地拉着林子葵的手,方才,他看皇父似乎很生气。会不会对夫子发火?
林子葵将他的小手松开,蹲下道:“殿下在宫里等臣,臣要先去见摄政王。”
“夫子……”宇文煴不愿,“煴儿和你一道。”
林子葵轻轻摇头,哄道:“你不去,听话。”
梁洪心里有疑惑,怎么这状元公刚做康王的老师,就这般熟络了。
但他来不及想这么多,催促道:“状元公,您快些的!别让千岁爷等急了。”
千岁等会儿气了,会揍宇文胄的,一揍宇文胄,万一打死了,内忧外患一起来。
林子葵起身扶正自己的乌纱帽,就跟着梁洪前去武英殿。皇宫太过森严,林子葵进来还没好好看过,深宫高墙,连鸟都飞得少。
走了好一会儿,林子葵被带到武英殿,他微微喘着气,还没下跪行礼,就听萧复的声音:“梁洪,你出去,都下去。”
“是……”梁洪瞥了一眼状元公,就埋头退出去了。
瞥见门外的影子,萧复喝道:“都滚远点。”
陈统领就站在门外,守着门。这墙角别人听不得,也只能让他听了。
林子葵半跪在地上,被萧复一把拦腰抱起来,他震诧喊:“千岁!”
却也不敢大声了,声音又轻又怒。
“你喊什么?喊错了,喊萧郎。”
林子戴着叆叇,注视着他冷得有些锋锐的侧颜:“你答应我的。”
“答应你什么?不在武英殿动你?人都滚了,哪还有人?林子葵,你怎么做得出来!”萧复眼睛都是红的。
林子葵身上还穿着端庄的绯红朝服,萧复将他的乌纱帽摘来丢在地上,将他抱到了武英殿休息用的罗汉床上,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双臂紧紧将他抱着,扣得极其紧,声音越发难过:“你也答应我的,答应我今日给我一回,你是想让我一回,记你三年?”
“我要去,我得去。”林子葵仍由他抱,箍得紧了疼了,他也不吭,轻声朝萧复道,“萧郎让我去吧,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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