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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侧③(糟糠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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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3-03-27 20: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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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复是一贯语出惊人,口无遮拦,郡主打他小就习惯,根本没有把他和状元郎的病秧子娘子对上号,解释:“硕王说状元郎有个糟糠妻生了急病,恐怕活不了太久了。你听哪儿去了?”

萧复:“哦,硕王是这么说我的啊。”

郡主:“?”

萧复环着胳膊,平静道:“我就是状元郎那位糟糠妻。”

明华郡主:“……”

二妹妹:“……”

林子葵还在吃饭,可萧复起身一走,他就有些坐立不安,和昌国公对视几眼,也只是不熟悉的笑笑。林子葵朝耳房望去,他耳力没多好,听不见里面在说些什么。

估摸是家里的家务事吧。

耳房里长久地沉默着,二妹妹博览群书,也没听过这般荒唐之事,明华郡主知道这个儿子随心所欲不着调,却也不想无理到这个地步,他是在开玩笑么?

“你,复儿,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萧复说:“林状元还没考状元前,我就跟他成了亲拜了堂,林状元是男的,所以我是断袖。”

在明华郡主睁大的眼睛里,倒映的却是萧复平常的神情:“您听完就得了,这事儿他不许我说,您就先假装不知道,慢慢接受他做我们家的人。别觊觎有家室的状元郎了,不是所有男子都是我爹那样的。瑶玉的婚事,金陵这么多公子,还不够她挑的么?寻个喜欢的,家里没正室的,我下旨替她指婚。”

“不行,萧复,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明华郡主一把抓住了他,表情笑不出来,“你是染了断袖的喜好,玩弄他,还是、还是……认了真?”

“认真的,娘,”萧复端正了神色,“是认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是求过神明拜了天地的,儿子在此一事上,不悔,更不会改。”

“你……”明华郡主一瞬受了大刺激,向后一倒,就被二女儿给接住了:“娘!”

“哥,你看你,说些什么话!”

郡主没有晕倒,只是有些站不稳。

她起初是怀疑过萧复有龙阳之好,许是有些见不得人的癖好吧,以前还怀疑过他身边总跟着个突厥小孩是怎么回事,连陈家兄弟,她都让人查过了。这个岁数不说亲,也没个喜欢的人,是不对劲的。

近日有人来跟她说过萧复的亲事,可萧复如今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了,婚事她口头上无法做主,和老爷琢磨过了。老爷的意思是:“眼下政事紧张,没瞧几个月都不着家么?八月十五复儿一定得回来,晚上再跟他说一说,该上点心了,他兄长都有三个儿子了!”

也就是这两晚,就该提的。

谁知萧复陡然上演这么一出!是哄骗自己的闹剧么?明华郡主抬眼凝视萧复的神色,终于确认了。

不是骗自己的,却真真是闹剧。

二妹妹瞧了一眼萧复,对母亲道:“娘,我瞧状元公挺好的,二哥想做的事,你什么时候能拦得住了,要不就认了吧?”

明华郡主从女儿的搀扶里慢慢站直了起来,她自幼习武,身子骨硬朗,没那么容易气晕,一时间不知道是哪件事冲击更大,指着萧复道:“你在外成亲,没有知会父母,你明知娘和你爹不会认,便恣意妄行,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萧复冲动出口前,料想到结果兴许不会太好,母亲是个烈性子,但也敢爱敢恨,云南王当初也不要她嫁给昌国公做续弦,认为她一个郡主,给一个公爷做续弦,太丢份了。她却爱恨随心,只顾自己喜乐。

现在接受不了自己的事,萧复想,许是过段时日也就好了,又不是天塌了,只是膝下没有孩子罢了。

“娘,木已成舟,儿子不孝,望您成全。”萧复跪下请罪,目光坚定地抬头道,“若不能成全,儿子不强求。您要实在生气,抽儿子一顿,就认了他。”

明华郡主随身带有一根黑鞭,但从来没有打过萧复。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只恨自己溺爱,将他溺爱至此。

萧复拍拍膝盖站起来,明华郡主痛心地看着他转身出去,隔着门缝,她瞧见方才看着还很喜人的状元郎,似和自家老爷相谈甚欢。一张脸生得俊俏,唇红齿白的好看。

昌国公也满意林状元这不骄不躁,饱读诗书的性子。

金陵的世家公子,优秀者多,可大多浮躁,像林子葵这样沉静的找不到。

这时,瞥见萧复从耳房出来,昌国公随口问:“你娘呢?”

“娘为瑶玉的婚事头疼着,现在吃不下饭。”萧复看着半点马脚都没露,只是表情微沉。

“吃不下饭了都?”昌国公放下了筷子。

萧复道:“我带状元郎先回去,爹你进去劝劝我娘吧。”

“劝……什么?”昌国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瑶玉择婿的事有什么好劝的,不都看她自己么,接着就看见萧复目中无人的模样,众目睽睽下将林状元拉了起来:“子葵,回家吧。”

这动作太过显眼突然,称呼太过亲昵。

昌国公眉心一蹙,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林状元好似不买账,没让他拉,回身对自己告礼:“公爷,下官先行一步。”

林子葵是害怕的,亦是慌张气闷的,脚步匆匆跟着摄政王走出昌国公府。

萧复走得快了,注意到了,停下步子,慢下半拍来等他。

林子葵不让他拉手,自己将袖子攥得很紧,脸色紧绷着,出府上马车,立刻说他:“你怎么敢在你爹面前那样来牵我?”

“……一时忘了,你莫要生我气,我爹那个脑子,不会往那方面想的。”

萧复方才有些忍不住,既然事情败露,也没必要遮掩了!可他怕爹娘一时无法接受的态度,刺伤林子葵,这才立刻带他离开昌国公府。

“刚刚你不许我牵,现在能许我了吧?”萧复作势就去拉他的手心,一把抓到了袖子,才发现他把手攥着,缩在里头的。

是真怕。

萧复慢慢给他捋好袖口,挽起来,找到他的手指,捉在了手里,这样牵着,林子葵没有抗拒了。

“你怕我爹娘知道么?”萧复看着他问。

“怕……”林子葵点头,睫毛颤了颤,突然道,“你方才进耳房,是不是跟你娘说了?”

林子葵太过敏锐!

萧复甚至不知道他是听见了,还是在诈自己,一点蛛丝马迹都让他察觉到了。

萧复摇头:“没说,我娘听说你娘子是个病秧子,快死了,让我二妹妹来看你,我不许,说你家娘子好得很,让她带我二妹妹回去了。”

萧复的说辞很合理,林子葵这才松口气。

“你怎么跟硕王说的?他怎么说我快死了?”

林子葵说:“王爷他总让我带娘子来硕王府听戏,许是我不肯,让他误解了。”

硕王的想法没问题,林子葵时常走得匆忙,说辞是娘子生病了还没好,这一病就几个月。而且林子葵还不肯带他家娘子出来见人,这就更有意思了,硕王想,多半是见不得人,貌丑。

综合以上几点,那大概是个病秧子糟糠妻,明明不喜欢,却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照料着对方,状元公当真是志洁行芳!

硕王无意间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了明华郡主,才造成的误会。

萧复听了气:“下回我亲自去跟他说清,他这样说,平白让人误解,让人以为你马上要娶续弦了,硕王这张嘴,多少流言就是让他编排的!”

林子葵摇首制止,靠在马车壁上,些微的颠簸让他不时撞在萧复身上:“照凌,硕王爷哪里我会同他解释,你莫要去说,说了,便会流出消息,漫天谣言,芸芸之口,纵你权力滔天,也止不住悠悠众口。”林子葵看向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就让我做个忠君的臣子吧。”

萧复攥紧了他的手:“可那不是谣言。”

帘外缝隙里,尽是黑夜。

林子葵望着:“的确不是谣言……”

正因不是谣言,才有问题,林子葵并非问心无愧。

群臣会怎么编排八卦,说自己的摄政王的胯-下之臣?功名来路不正?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可林子葵都能忍,做旁人眼中睡上龙榻的天子近臣,这都无谓。

自己只是个臣子罢了,听了,权当当做没听见。

可萧复能么,他是皇朝的掌权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传出了这样的事,摄政王的威严只会变成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笑料!光明的事,会变得不堪;不堪的事,只会更不堪。

明日便是十五,八月十四的月亮也是正圆。

马车行到了林府,林子葵先下车,萧复跟着下。

林子葵扭头朝他道:“你不要下来了,回定北侯府去。”

侯府翻墙过来倒是轻而易举,走正门却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摄政王深夜造访状元府,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次数多了,总会让人看见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然而萧复不顾他的阻拦,弯身从马车上下来了,头上还是上朝的玉冠,从身后将林子葵一揽:“走吧,回府。让人看见了又如何?让人说去。”

林子葵就这样被他带着肩膀,几乎是搂着,几步跨进了府门。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扭头,只瞧见萧复挺直的下颌线,对视间,眼眸中是坚定可靠的情绪。

院子里静悄悄的,秋夜里的月光倒映池塘,林府内外伺候的下人少,晚上只有两个看门的;前面两个点灯的;还有个坐在紫藤下等公子回来、等得睡着的书童。

林子葵一句话也没有说,让人将墨柳带回房间去睡觉。

“公子、公子回来了么……”墨柳迷迷糊糊地喊。

“回了,”林子葵抬手挥道,“你回房睡吧,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

四周的下人都打发走了,紫藤架子下,又只剩下林子葵和萧复。

林子葵坐了下来,靠在红木廊柱上。

明明位置很宽敞,萧复却要挤着他坐:“这里坐着冷,怎么不进去?”

“有风,”林子葵额前细碎发丝被撩起,指向湖面,“有月亮,还有花。”他抬头,慢慢道,“不对,现在还没有花,紫藤已经谢了,你知道花是怎么盛开的么?”

萧复点头:“埋下种子,到春天开花。”

“不错,这才是顺理成章的,”林子葵的目光放远,“有的花一年多生,有的只发一次,就譬如这紫藤,只有冬去春来,才会漫天遍野,可短暂花期只有一个月。连花都懂得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我懂什么,什么道理?”萧复听不进去,文人说话总是如此。

“小心翼翼,收敛锋芒,时机成熟,方能盛开。”这条坦途,依旧难走。

萧复听懂了,额头撞在他的脑袋上,轻轻靠着,两条手臂圈着林子葵道:“现在时机不好么?”

“不好,”林子葵摇头看着他,只能很近地看见萧复没有瑕疵的脸庞,他低声说,“状元这个字眼,会变成摄政王的污点。你不知人言可畏,你代君摄政,身上怎能有污点。”

萧复动都没有动一下,还是那样抱着他,道:“我不怕悠悠众口,而且你怎能说是污点,分明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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