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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广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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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1-08-04 21:5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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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乔姆把门完全固定住,这样风就不会把门吹得啪啪响。我太急了,不好意思。也许我可以修好这些?如果还有电的话,我可以……有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可以做……

所有的波段……

你们在所有的波段发送噪音,是吗?工作原理是这样吗?你们这些混蛋。

你们在所有波段上,短波,中波,甚至是长波上干扰信号。也许我没法摧毁天线,但或许我可以让它们开始说话?

阿尔乔姆戴着防护手套,手指活动很笨拙。屋里的黑暗让他看不清面板。他的目镜又起雾了。到底哪一块出了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能开始试着接断掉的线,把保险丝按回去。

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灯光。风力发电机还在低语,但没有任何电。

“莱约克!莱约克!”阿尔乔姆探到外面,“你懂电路吗?”

“怎么了?”

“过来一下,看一看!”

过了漫长的两分钟,莱约克进来了。

“都是你搞的吗?”莱约克的说话声从碎了的牙间漏出来。

“你知道怎么修吗?”

“我只能试试,你知道吗,我曾经想当一个电子工程师。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只是没人来教我,他们懂电路的人就是一个小帮派。”

阿尔乔姆从门口看出去。路上没人:所以那些小蜜蜂一样的人还没走到这里?他们是错过了路口吗?

莱约克还在配电板前忙活着,把保险丝换来换去,嘴里嘟囔着什么。天花板上挂着的小灯泡还是毫无生气。

“好了,别弄了。算了吧。你不擅长这个。我们回家吧。”

阿尔乔姆看着周围的水泥高墙,意识到这里没有回家的路。这墙太容易翻过去了,所以这个无线电站是个陷阱,进来容易,但不知道怎么回去。

“那我擅长什么?”莱约克问,“一辈子拎着个桶贩猪屎?挪开点,你挡住我的光线了。”

“你是个混蛋,”阿尔乔姆说,“我让你当第一使徒,你却嘲笑我。”

“好吧,你没有点幽默感吗?为什么不是我把你当我的第一使徒呢?我妈妈说我很有前途的。”

莱约克用指甲挑出了某个部件,按了一下。

灯亮了。

阿尔乔姆激动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紧紧地抓住了莱约克。

“太好了!你就是救世主,我真的对这玩意一窍不通!我去监视路面!”

阿尔乔姆一瘸一拐地赶回无线电中心:走廊里有个灯泡亮了!他冲进控制室,做到转椅上。到了解谜的时候了,这些开关是干什么用的?阿尔乔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阅读开关旁的小字,从上到下,从右到左。他找到了一个开关,上面写着“INT.GEN.USW”,应该是“干扰生成器-超短波”的意思。阿尔乔姆把它拨了下来,他还拨动了其它标着波段的开关。阿尔乔姆戴上耳机,慢慢地调过所有波段:现在还有噪音吗?

他已经把噪音都关掉了,不是吗?听上去已经没有那些嘶嘶的声音了。

现在怎么办?

窗外的天线像是金属森林一样,每一个上面都挂着藤条一样的天线。这里有那么天线,就是为了把来自远方的所有信号都屏蔽掉。

怎么样才能通过它们发出呼叫呢?

阿尔乔姆的手指又灵活了起来,打开了所有波段上的广播功能……

阿尔乔姆摸了摸耳机上的麦克风,把它弯到嘴前面。他顺着耳机的线,摸到了连在面板上的一个按钮。他按了下去,咳嗽了一声,耳机里也传来一声咳嗽。

他刚刚向全世界的无线电咳嗽了一声。

阿尔乔姆惊呆了,他摘下了防毒面具:他要让所有人清楚地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单词。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这里是莫斯科,能听到吗?圣彼得堡?符拉迪沃斯托克?沃罗尼日?新西伯利亚?你们能听到我吗?这里是莫斯科!我们还活着!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没有收到过我们的信号……我们收不到你们的信号……我们以为莫斯科是唯一有幸存者的地方……我们以为……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们以为什么人都没了,你们明白吗?你们听到了吗?你们互相一直在聊天……我们却……天哪,感谢上帝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还唱着歌。你们过得如何?我们这些年一直都躲在地下。我们不敢上到地面。我们以为已经无处可去了。你们敢信吗?我们收不到无线电信号。有一些混蛋在莫斯科建造了干扰器……。干扰器就在巴拉希哈。它们把你们的信号都覆盖了。我们又聋又瞎。我们已经躲在地下二十年了……我已经在莫斯科地铁生活了二十年了,我才二十六岁……我叫阿尔乔姆。我们都躲在莫斯科的地铁里。你们试过寻找我们吗?我一直在找你们……我们尝试过。我们以为整个地球都被毁灭了……我们以为哪儿都去不了了……但我们还是抱着希望,不断搜索。你们怎么样?你们还可以跳舞……我很想来看看你们。你们那儿可以不戴防毒面具上地面吗?你们那儿的空气如何?我们对你们一无所知。我们已经脱离外界二十年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待在黑暗的地铁里二十年?我们会找出是谁装的干扰器。我们会把他们的干扰器都摧毁。我们还会重逢的。这里是莫斯科。我们会重新加入你们,加入整个世界。我们还活着,你们明白吗?所有城市都有幸存者,我们也不例外!也许你们有人有亲戚在这儿。这里有四万幸存者。你们有多少人?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国家,我们会像以前那样在地面上生活,像人一样生活。我……有太多话要和你们说了。我已经在脑子里演练了一百遍要跟你们说什么。但现在我全忘了。我希望至少你们能听到我。我会在这儿尽可能地多说一点。他们随时都可能发现我。那些建造干扰器的人马上就会回来。我们会试着抵挡一下。但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却有很多很多人……他们是红线。别觉得这是幻觉,或者笑话。我是真实存在的,我叫阿尔乔姆。要是他们杀了我,地铁里的其他人还是会听到信号,走出地铁的。莫斯科,你们听到了吗?汉莎?大都会?所有还没有忘记地面的人……还有谁在听?我不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们都被骗了。我们很久之前就可以离开地铁了,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开车走路都可以。去巴黎都可以,叶卡捷琳堡也行。红线隐瞒了一切。为什么?这样可以让大家失去希望?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懂。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新生活。所有人都可以上到地面——过新生活。像以前一样,像人类一样。人们应该是在地面上生活的!你们都听到了吗?听,我没有疯。大家都还在。整个俄罗斯还存活着,欧洲和美国也是……这些都是真的!你们自己听!现在我们莫斯科也可以和外面联络了!”

阿尔乔姆关掉了广播模式,他想让大家听听那些城市的信号。他摘下了耳机,有人听到了他的广播吗?阿尔乔姆不知道。

说得已经够多了。

让地铁里的人自己听吧。让他们听听全世界的声音。

“阿尔乔姆!门口有人!阿尔乔姆!”

阿尔乔姆抓起自动步枪,戴上防毒面具。冲出走廊,把枪管伸向外面。

大门后面站着三个人。

三个人都举着手,说明他们不是来作战的。他们的防毒面具应该是自制的,被挂在了胸前的带子上。他们穿的防护服应该也是自制的,裁剪地非常合身,和那些松松垮垮的军用防护服完全不一样。其中两个年轻人像是兄弟,另外一个人长得很强壮,留着长长的灰色胡子,头发也是灰色的。

两个年轻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微笑着。

“他们还在!他们还生活在这里,爸爸!我当时就告诉你们了,我听到了那信号,”其中一个年轻人自豪地看着那个年长的人。

“你好,”那个父亲自信冷静地对阿尔乔姆打招呼。

阿尔乔姆没有放下枪。

他看着这三个人。两个年轻人面色红润,身型较为矮小,他们把自制的双管散弹枪放在了地上,两手空空。阿尔乔姆可以轻易把他们都打死。

但这三个外来的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怕。

年轻人对着阿尔乔姆微笑着。像是一个怪胎,完全不像是地铁里的人。他们的父亲冷静地看着阿尔乔姆,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他蓝色的眼睛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逝一点光芒。他的左耳戴着一个银质耳环。

“你们是谁?”阿尔乔姆问。

“这里已经到莫斯科了吗?我们在去莫斯科的路上。”

“这里是巴拉希哈。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那个父亲沉着地回答。“我的小孩认为莫斯科还有幸存者,而且那些幸存者在求救。所以我们收拾了东西过来了。”

“你们从哪儿来?”

“我们来自穆罗姆。”

“什么穆罗姆?”

“是一个小城,在弗拉基米尔州和下诺夫哥罗德州之间。”

“离这儿有多远?多少公里?”

“大概三百公里。”

“你们徒步三百公里到这里来?走过来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奥森尼,”白胡子的父亲说,“他叫伊戈尔,他叫米哈伊尔,都是我儿子。伊戈尔告诉我有一次他收到了来自莫斯科的无线电信号。我们那里的人都以为莫斯科已经是一片焦土了。他说服了他哥哥,然后他们两个说服了我一起过来。”

“来干什么?”

“好吧,是这样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个无线电信号在呼叫帮助,想要找到其他幸存者。抛弃需要帮助的人……不符合基督徒的原则。但现在看来你们的情况还行。也许我们可以坐下喝喝茶?我们走了很久了。”

“站在原地!”

“抱歉,”奥森尼笑了,“你这儿是一个高度戒备的设施吗?”

“我们这里……”阿尔乔姆看着莱约克,莱约克举手示意了一下,一切都在掌握。“……是一个重要设施。你在来的路上有看到车子吗?”

“有一辆日本旅行车经过我们,朝反方向开走了。我们对他竖大拇指示意,但他像受惊的蝙蝠一样飞速开过了。”

“竖大拇指?”

“伸手示意。你知道,这样他会停下来,我们想跟他确认一下路线。”

“他会停下来?”阿尔乔姆忍不住笑了。

“这一带的人不这么做吗?他们不让人搭顺风车?”

阿尔乔姆没有回答。他听着风力发电机的声音:这是埋伏吗?

“你们走三百公里来帮助根本不认识的人?你觉得我会信吗?”

“好吧,不喝茶也可以。我们走吧。”奥森尼说。

“不要,爸爸,别走!你在说什么?去哪儿?”

“伊戈尔,”奥森尼对他儿子说,“别吵。”

“至少问问莫斯科的情况怎么样。那里真的还有幸存者吗?或者……你要知道,先生,我经常玩无线电……我几次都收到了信号,像是:‘这里是莫斯科。圣彼得堡,罗斯托夫,请回话!’那些信号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阿尔乔姆嘴里重复着。

阿尔乔姆看着那三人。看着他们奇怪的衣服,高举的双手,还有挂着的防毒面具:面具上只有一块大玻璃,而不是两块目镜。阿尔乔姆看到了自己的映像,站在大门后面,戴着防毒面具,双眼迷离,受伤了,喝醉了,吃了不少止痛药,他看到了自己手中的枪正对着自己。

阿尔乔姆想起了黑族人。想起了在电视塔上的那天。为什么他会想起这些呢?

他该相信他们吗?

“等一下。”

阿尔乔姆走进警卫室,按下开门的按钮。他听到了门打开的吱吱声。

外面就三个人。

他们还站在原地,举着手。他们的枪在地上。

“进来吧。”

他们又交换了一下眼神。

“我们到房子里去。你们可以带上你们的枪。我会……告诉你莫斯科的情况。还有……这里有一些尸体。不要怕。”

“我不指望你相信我。我自己也没法相信。虽然我都告诉你了,但这些还是难以置信。我不明白这一切。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但我还是不明白。”(译注:阿尔乔姆给三人介绍过莫斯科的情况了,具体对话在小说中已略过。)

“太酷了,”伊戈尔和米哈伊尔甚至鼓起了掌,“这才有活力!一切事物都在运转。你会带我们去地铁参观吗?穆罗姆实在是太无聊了,那儿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阿尔乔姆没有接话。

“那么……”奥森尼摸了摸耳环,“你要在这儿一直等到他们来吗?”

“我必须守在这里。我要尽可能的坚持久一点。这些……基本上就是莫斯科的情况。我们袭击这里的时候,也许他们没来得及发出信号。但他们肯定听到了我的广播。他们马上就会过来。回家吧。不用担心这里的事。以后……等这些都结束了,你们有空可以再过来,如果你还想的话。下次不要沿着公路走了。”

奥森尼没有动。两个儿子在高脚凳上激动地扭动着身体。他们的父亲和阿尔乔姆在抽烟,他们羡慕地看着,但不敢要一根。

“我不想回家,爸爸!”米哈伊尔轻声说,“我们留下来吧。我想帮忙。”

“你们留下没有意义,”阿尔乔姆说,“他们有多少人?也许有二十个,或者更多。而且他们全副武装。就算我们五个人也没办法挡住他们。况且……我们面对的是红线。成千上万的人住在红线上。他们有一支军队,一支真正的军队。”

“我们留下吧,爸爸。”

“走吧。别待在这里。回穆罗姆,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你们的人。你们真的可以不戴防毒面具在地面上生活吗?”

“可以。”

“那蔬菜呢……他们能健康地生长吗?”

“我们把蔬菜罩起来了,雨还是很危险的。我们用过滤器净化出灌溉和生活用水。除了雨之外,都还好,我们种了番茄和黄瓜。”

“番茄,太棒了。”

“听你说有关布尔什维克和法西斯的事,感觉很奇怪。好像回到了上个世纪。”

阿尔乔姆耸耸肩。他现在在想,当时怎么没有反应过来这三个人肯定是外来的。他们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地铁里的人,好像是火星来的一样。

“你们那儿……你们信什么?”

“我们住在那儿的一个修道院里,我们不住在城里面。我们有一个坐落于河边的古老修道院,非常漂亮。是一座三位一体修道院。一座真正的堡垒。白色的外墙,天蓝色的圆顶,那是个难以置信的地方。生活在那里没法不信上帝。”

“还有相信自己,”不只是伊戈尔还是米哈伊尔大声说道。

“你们很幸运。”阿尔乔姆朝他们微笑,“我们这儿没有修道院,我们这儿连自我都不存在,只有一团混乱。”

奥森尼把烟头按到一个罐头里,站了起来。

“你得把这一切广播给大家听。你必须把所有事都告诉人们。别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了,去广播吧。”

“我送你走。”

“不必了。你……快去广播。我们会尽全力让你坚持的久一点。”

“他们来了。我在天线塔上看到了!他们正在朝这儿赶!是他们吗?”

风已经变小了,发电机叶片也逐渐停下了转动。外面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像是在花园环路上一样。唯一的声响就是那隐隐约约的汽车发动机声。

“他们有多少人?”还没等莱约克回答,阿尔乔姆自己又爬上了天线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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