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莺今晨是被阳光晃醒的,见阳光已洒进屋内,明烈耀眼,她便知道已经快午时了,又错过了宗门里的早课。
现在去,还来得及听点早课的尾巴,谢莺连忙起身洗漱,爬起来的时候,关节扯着胸口,还疼得慌。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越修炼,这心口便越疼,昨晚练习了新功法,谢莺有些急,吸收了过量的灵气,导致自己的心脉承受不住,躺在床上,很快就昏了过去,昏睡到现在才醒。
谢莺忍着疼,将衣裳换好,将袖口处白色系带绑上的时候,屋外吹来一阵寒风,她又咳了好几声,手疾眼快将帕子扯过来接着,咳完一看,帕上沾了血。
老毛病,死也死不了,谢莺将帕子往袖里一塞,急匆匆往院外跑去。
天乾宗门内高阶弟子都居住在青崖峰之内,此时,青崖峰已无人,该试炼的去试炼,该上修行课的也去了,哪有像谢莺睡到快大中午的。
说来惭愧,她现在飞行还需要依靠法宝。她来这天乾宗,和一瓣蒜挤进橘子里没什么区别,就蒜挤进去也是橘外人。
谢莺将法宝抛出,是一束白色软绸,站于其上,借助法宝之力,她往前飞速前进。
今日的早课是水系法术的修行,因谢莺的身子弱,五行里其他的法术修行起来更容易伤害身体,谢莺便只能选择属性相对柔和一点的水系法术。
早课的地点在江心岛,是授课长老的洞府,谢莺飞过去的时候,岛屿禁制已经打开,她急着听课,便直接触动了禁制。
不多时,教授早课的长老沈清已出现在禁制外的光幕中,对谢莺对话。
“谢莺,你又来迟,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沈清面色很难看,他是一位很严格的长老。
谢莺没有明说睡迟了的原因,这是秘密,只能小声解释:“沈长老,我感觉身子不太舒服,就睡迟了些,对不起。”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谢莺,你若不想修行,就不要来我天乾宗,我真不明白掌门怎么会把你这样的弟子放进宗门里。”沈清还没给她打开禁制,他身后的弟子已经开始练习法术了。
谢莺很急,跟不上法术课的进度,她就要去求人帮忙了。
“沈长老,先放我进去吧,我很想听课。”谢莺只能如此说。
沈长老还是打开了禁制,谢莺赶紧钻进去,混进一堆弟子中央。
谢莺刚来天乾宗不久,身边的弟子虽也是是刚入门不久的,但他们天赋不差,练习法术已经像模像样。
沈长老开始讲水脉诀的运行步骤,谢莺跟着学,引动身体经脉里的法力运转至掌心,在灵气经过心脉的时候,心口剧痛传来,她的手一抖,指尖好不容易凝起的水花消失。
谢莺尽力没让自己露出异常,但身子还是颤了颤。
她身边原本站着一位男弟子,名唤叶朗,他见谢莺身子一颤,连忙跳开去。
“谢莺,这么简单的法术,你学不会的话,干脆就不要来上课了,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容易打扰我。”叶朗一跳离开谢莺一丈多,低声说道。
“对不起啊。”谢莺小声对他说。
“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待会倒了,躺地上碰瓷我怎么办啊。”叶朗忧心忡忡。
“不会……不会……”谢莺又尝试运转法术,这一次她忍了下来,灵气冲过心脉,幽蓝色的水流成功从指尖落下。
嗯,这样也很好了,虽然水流不及身边弟子澎湃,但好歹是施展出来了。
在不久之前,谢莺还是凡人,修仙对她来说遥不可及,但现在她已能凭空召唤水流,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
沈清长老在课堂评级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给了谢莺一个最低分。
“不可理喻,这样的弟子也能进我天乾宗。”沈清一边评分,一边在谢莺面前频频摇头。
“沈长老,消消气。”谢莺对他说,声音很柔和。
“你留下来罚站,迟到了多久,就罚多久。”沈清把怨气撒在谢莺身上。
“好。”谢莺尊师重道,很配合。
谢莺站在江心岛里罚站,一边罚站一边发呆。
前来修行是她自愿,此事说来也有些复杂。
谢莺本是凡人,虽不知自己身世,活得也挺好。她身子弱,时不时就患病,久病成医,也学会一点医术,便在镇上医馆里帮忙治病抓药,赚些银钱,也能养活自己。
某日谢莺回郊外的宅子时候,见那小宅子上方出现七彩的祥瑞之气,她当时就看呆了,连忙跑回医馆喊同事一起来看。
一大群人跟着谢莺往她家跑,看着那七彩光芒议论纷纷,但当那人走出的时候,他们的行动都定格在某一瞬间,宛如石化。
谢莺顿觉大事不妙,马上装木头人想要融入他们,但那人走到了她面前。
谢莺第一次见如此好看的人,银发垂落,高冠粲然,凤眼高贵优雅,于眉心有一抹鲜红印痕,姿容绝世。
他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无欲无求的神性光芒,让人想要对他顶礼膜拜。
当然,他也的确不是凡间人。
“谢莺。”他唤她,薄唇微启,嗓音低沉。
谢莺没应,因为她还在装普通人。
“说话。”他又说。
谢莺说:“是我。”
他伸出一指,在谢莺眉心一点,他的指尖冰凉,仿佛某种玉质的雕像。
在这一瞬间,无数记忆在这一指里涌来,谢莺果然不是普通人。
谢莺父母是修仙界里一个普通宗门的主人,因祖上与那天上的宸渊仙君有渊源,因此受宸渊仙君庇护。
以前的谢莺虽然体弱多病,但在父母爱护下,也平安活到了十岁。
后来,也不知惹了什么祸事,一夜有数百未知身份的黑衣修士涌入谢莺父母的宗门,将宗门上下所有人全杀了。
每杀一人,动手的黑衣人就自尽,到最后,只剩下两位黑衣人,宗门里还剩谢莺和谢莺的母亲。
谢莺被母亲藏在宗门大阵供桌下,因为身子弱,她晚上睡得很死,没哭也没闹,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母亲挣扎了很久,她与两位黑衣人缠斗,将法力完全耗尽,而后便消耗寿元,原本年轻的模样如燃烧的烛,转瞬间已白发苍苍,形容枯槁。
她还是倒了下去,一位黑衣人自尽。
最后一位黑衣人将供桌上的红色绸布掀开,绸布原本是白色的,红色是血染的。
谢莺没醒,他将她小小的身子提了起来,掌下蕴起黑色的致死法术,谢莺母亲还尚存一息,将他的袍角扯着,但无济于事。
月色惨白,暗红鲜血缓缓流淌,一道银白光芒出现,如神祇降临,宸渊仙君出现在宗门大殿外。
他遥遥一指,便将那最后一位黑衣人击杀,银光洒落,黑衣人身体化为齑粉,谢莺的身子落了下来。
宸渊仙君闪身过来,谢莺落入他怀中,纯白的仙裳将她笼罩。
谢莺母亲沾血的手指拽住他的白裳,仿佛抓住最后的稻草。
“夫人,对不起,我来迟了。”他的凤眼微垂,在月色下,长睫也似描了银,神色悲悯。
“莺莺,命格不好,活不过百岁。”谢莺母亲的嗓音沙哑,仿佛即将崩断的弦。
“如此命格,需有长生之命庇护,我们死去,无人可以保护她,仙君……能否与她结了婚契,护她过百岁?”
“这只是我一个小小的,无望的哀求。”
谢莺母亲知道,请求这样一位仙人去挽留一位普通的修士之女是很过分的要求。
但是,这是唯一的希望。
宸渊仙君垂眸看着谢莺母亲,他的眸中除了悲悯便是无尽的漠然。
许久,银发自他肩头滑落,他的薄唇张合。
“好。”他说。
在那一瞬,在他怀里的谢莺睁开双眼,她感应到母亲的气息,侧过头想要去看,宸渊仙君的大掌已覆在她的眼上,让她没能看到那血腥的场景。
——
“遭逢如此巨变,你还太小,应当承受不住,我便封了你的记忆。”宸渊仙君垂眸看着谢莺,他高了她一个头还多,“你身上提示了你名字‘谢莺’的玉佩,是我刻下,刻得不好,还请见谅。”
一时接受如此多的记忆,谢莺没缓过来,只是有泪水在面颊上滑过,冷冰冰的。
他的手在她面颊上划过,冰冷指尖将泪水拂去,谢莺麻木极了,呆立在原地,没有动。
“今日六月十三,是你二十岁生辰,你应当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宸渊仙君看着谢莺,他的眸子也染上一点神圣的银色光芒。
“二十岁,已经是凡人的婚龄,谢莺,应之前诺言,我来娶你,与你结下婚契。”他的话语如惊雷一般在谢莺耳边炸起。
“我……”谢莺不知所措,泪还在流着。
“生辰快乐。”他手里凭空出现一方白帕,在谢莺面上胡乱抹着,“莫哭了。”
就是如此,在那一日,谢莺多了个仙君夫君。
在凡人的屋子里,谢莺与他尾指相缠,银光闪过,没入指尖,有一种神奇的感觉涌入身体。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魂灵与身体与什么东西相连接了。
“婚契。”他垂眸看着远处的灯花,“它将你的命格引入我的命册,可以庇护你安然无虞,但,仅此而已,这关系只会有我们知晓,你年纪轻,还会遇见很多人,不必因我而有牵绊,你百岁之后,这个契约会解除。”
谢莺垂下头,心想也是,人家愿意答应母亲这个请求,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堂堂仙君,应当不想与她这个凡人有牵绊。
“我已探查过你的身子,你的身子弱,与你的心有关。”宸渊仙君对谢莺说明情况,“你有一颗琉璃心,它太脆弱,构筑的心脉连寻常的经脉气息运转都无法承受,因此你时不时便心痛气短,病痛也更容易缠上你。”
谢莺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它就这样,她也无可奈何,于是她点点头。
“我会寻来仙草为你加固心脉,但是,我的仙府在九重天上,那里灵气太过浓郁,过量灵气冲过你的心脉,会将你的心脏摧毁,所以,你暂且只能留在此界。”宸渊仙君对谢莺说明原委。
“好的,仙君。”谢莺答。
“你如此情况,很难修行,我每月会下来见你,加固心脉后,你可以简单地修行,延年益寿,但不可勉强自己。之后如何解决这颗心的问题,我会想办法。”他交代。
“不能修行?”谢莺问。
“最好不要。”他答。
“我要修行。”谢莺想到谢莺宗门上下被灭的惨状。
“你父母宗门一事,我在调查。”宸渊仙君仿佛能读谢莺的心。
“我想试试。”谢莺还是坚持。
“那就试试。”从头到尾,他的语调都平静无波,仿佛是话本里的念白。
“多谢仙君。”谢莺说。
“你我已是夫妻,不用唤仙君。”他看着谢莺的眸,“我名为祁宸渊。”
“莺莺,唤我宸渊便好。”
谢莺一时晃了神,回过神的时候,一声细若蚊蚋的“宸渊”便已说出口。
“好。”他应。
谢莺的生辰,开头沉重,中间平淡如水,最后却惊奇异常。
原因是——
“砰!”谢莺的房门被一脚踢开,有人闯了进来。
来人一身青衫,飒沓利落,背上有一柄晃人眼的长剑。是与谢莺相仿的年纪,但她不太相信这群神仙外貌上的年龄。
“爹,你当真和这凡人结了婚契?!”他有一张与宸渊八分相似的脸,多了些少年气息,少了些神性,但眉眼更鲜活,凤眸微扬,情态高傲。
这少年望向谢莺,神情厌恶。
——
如此,便是如此,谢莺便多了个便宜儿子,祁孤鸿。
谢莺和祁孤鸿被宸渊送到天乾宗,祁孤鸿需要历练,谢莺则是因为坚持要学法术修行报仇。
祁孤鸿这人,和他爹实在是不像,有什么心情都显露在脸上,比如他讨厌自己这件事,谢莺心知肚明。
要谢莺有了个后娘,她也不喜欢,她很理解祁孤鸿。
谢莺站在江心岛畔,低头看着自己在江面上的倒影,回忆着水系法术课上的内容。
午时已过,都快要下午了,长老沈清应当研究法术研究得忘记了谢莺还在留堂罚站的事,没过来让她结束罚站。
谢莺左脚累了换右脚支撑,也没敢先离开。
江上风大,又一阵风吹来,谢莺抽出手帕,想咳嗽两声舒服点,但见远处一人一剑出现,她马上将喉头的腥甜血气咽了回去,装作没事,但更难受了。
“谢莺,你在这里做什么?!”祁孤鸿落在谢莺身前,俊逸的眉皱着,他厉声问她。
谢莺准备将手中帕子收起,但祁孤鸿目光已落在白帕上。
他眸中映出帕上一点血色,是她早上咳的,很烦,最近染了风寒就这样。
谢莺还没来得及藏起帕子,他就伸出手来,想要将她的手腕攥住,但犹豫一瞬,只将她握着白帕的手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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