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落水之后,周生辰对她身边人安排加谨慎。
这个老宅里走动,都是女孩子和林叔和她一起,时宜有时候怕麻烦,反倒加安于自己房间里,想着等鬼月过去了,也就好了。
毕竟上海,还能有她自己朋友圈子,这里真除了文幸,就没有什么能够说话人了。不过也有了安静地方,让她好好写书。
有时候一天能写几千字片段,再摘出认为好,后抄写正式纸上。
字字句句,都很讲究。
周生辰母亲态度,真慢慢转变。
甚至有时候会请她过去喝茶。
她怕周生辰会担心,只他陪着时候,才会去。幸好有“身体不好”来做借口,否则估计父母知道了,也会说她不尊重长辈。
她妈妈总会单独给她准备一些补品,让她当面吃了。
这个做法很奇怪,就像周生辰对她一样,吃什么用什么,都要亲眼见了才安心。
“我听文幸说,你读过很多古书?”他母亲等她放下汤匙,这才说话。
“读过一些,”她笑,“觉得古文字句都很美。”
“比较喜欢哪些?”
“很杂,嗯……大概市面上出版过,都读过,还有一些书。”
她不喜欢太复杂人际关系,所以这一世二十多年,大部分时间也都用了阅读上,读那些之后朝代迭,诗词歌赋。
“读书女孩子,我很喜欢。”他母亲微微笑著,看她。
这是这么久来,他母亲对自己第一次肯定。
她笑了笑。
“可是——我还是坚持我想法,你不适合我们这个家庭,”他母亲看着她,继续说下去,“你家庭很好,并非达官显贵,却也是书香门第。父母和睦,没有兄弟姐妹,成年后社会圈子也很简单,固定作息,固定事情,很规律,也很随意职业。对不对?”
她想了想,说:“是。周末陪父母,工作日上午阅读,下午到午夜十二点左右,都是录音棚录音,只需要对着稿子和录音师。”
周生辰看了她一眼。
他似乎想阻止自己母亲发问,但却不知为何,放弃了这个想法。
“除了同学关系,还有配音演员,你上司,你邻居朋友,你社会圈子从来没有扩大过,对不对?”
“是,”她回答也很认真,“我喜欢把时间放专业配音和阅读上,余下大部分时间用来陪父母,所以简单人际关系,很适合我。”
周生辰母亲略微笑起来:“你把自己生活安排很好,也过得很平稳,为什么不重回去,继续你生活呢?”
时宜愣了一瞬,想要说话,却被制止。
“时宜小姐,听我说下去,”她眉目间气度,都绝非是一朝一夕可就,“我给你举个例子。十年前,从沿海某个码头驶出了一艘游轮,游客都以地下生意为主,辐射各种政治、矿产、土地、珠宝、毒品和军火交易。”
她记得类似话,周生辰曾说过。
关于小仁生母死因。
“而这艘游轮主人,是周家,”他母亲略微挽住自己披肩,似乎回忆,“当时,船上死了十九个人,有一个是周家自己人,也就是小仁生母,其余都是外人。赌场上流通资金、物产,涉数十亿美金。而我们,自己船上,拿到了进驻了伊朗车市代理权,同时也拿到了世界唯一一处碲独立原生矿床。”
他母亲略微停顿下来,唤人换了茶。
是碧涧明月。
“听着,像不像你配音电影?”他母亲示意她喝茶。
她略微颔首。
如此具象例子,轻易就描绘了周家生活。过往猜测都得以应征,这是个完全不同家庭,生活“地下”,有着自己版图。
其实,真像听故事。
太远离现实生活,听着只像是传奇。
“你接受能力很好,起码上次事情里,反应都很得体,”周生辰母亲轻轻叹口气,声音渐温柔,“但是,你并不会适应周家生活。对不对?”
时宜嗯了一声。
不适应,也不认同。
他母亲淡然笑著,不再说什么。
点到即止,她已经说完她想说一切。政局、时局、人情关系这些不谈,倘若是让她见到当初小仁生母遗体,都会让这个女孩子崩溃。
何谈,那些法理情理外家法和地下交易。
时宜去看手执茶杯周生辰,黑衣白裤,戴着黑色金属框眼镜。他喝茶,他说话,他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特别,就像当初她站西安研究所外,看他穿着实验室白大褂,大步向自己走来时样子。
严谨低调,不论生活还是工作。
她问过他,为什么会投身科研。他回答是,可以造福多人。
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他和她说每句话,她都很清楚。
所以她很坚定。
她能陪着他,做他真正想做事。
时宜和周生辰母亲交谈,他全程没有参与。
只是有时累了,手肘撑椅子扶手上,摘下眼镜,略微揉捏着自己鼻梁和眉心,或是偶尔去看看时宜。他母亲说完想说话,话题很又回到了文学和诗词歌赋,文幸陪佟佳人来时,听到他们谈话,也饶有兴致地加入。这次不止是佟佳人,甚至文幸都提到了时宜曾作那幅画,还有那位世伯对她赞赏。
“陈老是我老朋友了,”他母亲微微笑著,回忆着说,“孤傲很,极少夸奖别人。”
“嫂……”文幸及时口,“时宜小姐,我是真很想看你那幅画,可惜送给了陈伯伯。”佟佳人笑了声:“不如今日再作一幅,周家好了。”
“好啊,”文幸笑眯眯去看时宜,“好不好,时宜?”
她倒也不太介意。
刚想要应承,周生辰却忽然出了声音:“作画很耗精力,她身体还没有恢复。”
“也对。”文幸有些失落。
“不过,”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给出了另外提议,“我可以试着临摹一幅。”
声音淡淡,像是很简单事情。
众人都有些愕然,毕竟这幅画刚才作完,就已被起,哪怕他见过,也只是那日一次而已。临摹出一幅只见过一次画,说来容易,真正落笔却很难。
时宜也有些忧疑不定,直到看到他站书案旁,落笔。
起初是芦草,独枝多叶。
层层下来,略有停顿,像是回忆着。
到芦草根部,他笔锋再次停顿,清水涤笔,蘸淡墨,再落笔即是她曾画那株无骨荷花。他很专注,整个背脊都是笔直,视线透过镜片,只落面前宣纸。
一茎荷。
也相似,也不同。
当初她笔下荷花芦草,笔法加轻盈,像夏末池塘内独剩荷花,稍嫌清冷。
而如今这副,笔法却风流,若夏初第一株荷。
画境,即是心境。
周生辰母亲笑著感叹,这幅虽意境不同,却已有七八分相像。文幸和佟佳人都看着那幅画有些出神,各自想着什么。周生辰略微侧头,看她:“像吗?”
时宜说不出,轻轻笑著,只知道看着他。
他乎自己。他始终遵守初承诺,认真学着乎和爱护自己。
匆匆一次观摩,便可落笔成画。
若非用心,实难如此。
周生辰也看她,微笑了笑,换笔,画旁又落了字: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这是孟浩然句子。
她认得这句话,也自然知道这句含义:
你看到,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也应警示自己,不要被世俗困扰,守住自己心。
简单十字,字字入心。
她视线从画卷,移到他身上。
“这是孟浩然句子?”文幸很欣喜,发现自己认得,“倒也配这幅画。”
佟佳人也笑了笑,轻声说:“是,很配。”
这个房间里,只有周生辰母亲和时宜看得懂,他借孟浩然这句诗,说什么。
刚才谈话,他未曾参与。
却并非是妥协。
他所作事,所选择人,从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他心里时宜,便是如此时宜。他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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