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帝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和圣姑已经坐在木筏上了,正在破浪前行。忽然,一条黄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竟然把禹帝的大木筏驮起来。黄龙的龙头回望大木筏,龙尾搅起滔天大浪。木筏上的随从都大惊失色,站立不稳,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圣姑紧紧护着禹帝,唯恐禹帝会有什么闪失。禹帝却神情坦然,毫无惧色,将圣姑的手拉开。他抬头仰望青天,叹息说:“上苍啊,朕接受天命,尽力治国,奉养万民,没什么失误啊。生死都是命中注定。我何必畏惧黄龙驮木筏呢?”
黄龙似乎听到禹帝的感言,它将木筏驮回水面,自己顺鳞垂尾,游曳而去……
禹帝飒然惊醒,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不禁松了一口气。他起身走到窗下,望了望窗外,看到东方出现一片红霞。便开始穿戴,可是心中还在为刚才的梦境感到疑惑:“黄龙出现,应是吉兆呀,我为什么在梦中把它视为不祥呢?”
待到与圣姑出发到渡口,坐在木筏上,看到浩浩淮水,两岸青山如画,感觉情境一如昨夜梦境。正感到恍惚迷茫,看到一只小木筏朝他驶来,在水中跟他的大木筏靠拢在一起。禹帝看清是庚辰和紫鹂,连忙命令随从将他们两人引上大木筏。
圣姑看到紫鹂,当然感觉是意外之喜,问道:“你怎么会跟庚辰一起来?”
紫鹂回答:“他要来南方,我要回南方,就一起搭木筏,从颖水转过来了。”
禹帝对紫鹂视若无睹,只是惊喜地问庚辰:“你从哪里来?到南方做什么?”
庚辰微笑说:“我是遒人总领,到南方公干。受众人委托,前来见君上呀。”
禹帝想到庚辰如今当了朝堂的宾士兼遒人总领,但他今天特地来见天子,代表的,一定不是全体大臣,而是崇拜黄龙的华夏各部族。想到他是应龙部族的族长,联想到昨晚梦中的黄龙,心里一动,问道:“谁委托你了?准备劝谏什么呢?”
庚辰直截了当地说:“我接受上百个邦国族长的委托,来谈任命储君一事。君上任命伯益当摄政,许多方伯酋长都觉得不妥,所以让我来劝谏君上收回成命。”
禹帝暗暗吃惊。中央朝堂上,崇拜黄龙的华夏部族官员和崇拜凤凰的东夷部族官员好像有一种默契,就是两大部族的代表人物轮流主政。也许庚辰要谈的,与此有关。禹帝便问:“伯益是百官当中最适合当摄政的人选,有何不妥?”
庚辰振振有辞地说:“华夏人帝尧由东夷人帝舜接任,帝舜又由华夏人今上接任,君上让东夷人皋陶当摄政,就是准备让皋陶接任。如今皋陶薨逝,他当过好几年摄政,也算东夷人主政过了,所以这回新的摄政,应该由华夏人担任才对。”
禹帝认为庚辰就是来要求让夏启当摄政的。就说:“朕任命伯益当摄政,完全从全局考虑,完全从国家的利益出发。老臣谋国,社稷之福。你们知道吗?”
庚辰不满地说:“君上就算嫌夏启年轻,也应该换一个华夏人的老臣。”
禹帝问:“满朝百官望过去,你们认为哪个老臣比伯益更适合当摄政?”
庚辰说:“具体让谁担任,当然应该由君上定夺,只要是华夏人就行。”
禹帝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木筏边沿的围木,大木筏忽然摇晃得很厉害。他生气地说:“九州一统,天下大和均,都是神州人。还有必要分华夏人和东夷人吗?”
庚辰也拍了一下木筏围木,大木筏摇晃得更厉害。他理直气壮地说:“君上可以独断心裁吗?如果不接受多数华夏部族方伯酋长的意见,执意要让伯益当摄政,将来国家一定很危险。我们都相信,伯益接不了君上的班,当不成天下共主。”
禹帝忽然感觉到朝堂两大股势力将会给神州带来分裂危机,自己几十年来千辛万苦再造山河,划定九州的苦心经营会毁于一旦,更用力地拍打木筏围木,致使木筏摇晃剧烈,几乎倾覆。他愤怒地说:“朕并无私心,朕是为了天下万民。如果你们不为天下万民着想,朕也不为你们着想,近日就将帝位禅让给伯益。”
庚辰感到十分吃惊,不知禹帝到底被谁蛊惑,几时变得这样固执,他叹息说:“以前华夏人与东夷人势均力敌,为了不分裂,彼此妥协,轮流主政。如今华夏人的力量已经超越东夷人,君上却执意要让东夷人皋陶、伯益父子两人连续主政,华夏人能接受吗?如果将来九州分裂,那么祸根就是君上今天种下的。”
禹帝更加生气,冷笑说:“不要无中生有,危言耸听,朕不是被吓大的。”
庚辰毫不退让,继续说道:“我怎么敢吓唬君上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禹帝说:“朕也是实话实说。朕并不认为伯益当摄政十全十美,只是找不到比伯益更适合的人选。如今九州一统,天下安定,朕不许你们还在区分什么种族。”
庚辰不再劝说,而是问禹帝:“君上以为天下一统,就没有种族区分吗?君上知道神州大地上有多少种族吗?听说过共工氏与帝颛顼争帝的历史故事吗?”
禹帝心思一向都在整治山河上,这时却说:“怎么不知道?怎么没听过?”
庚辰问:“那你知道为什么参战的部族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打越多吗?”
禹帝一愣,有点吃惊,他真不知道呢。只好说:“这个嘛,不是很清楚。”
庚辰发现禹帝被问住了,连忙乘胜追击:“那我告诉你吧,共工氏与帝颛顼争帝,其实是千年以前炎帝和黄帝大战的余波。就像现在的华夏部族和东夷部族一样,属于黄帝部族的和属于炎帝部族的天下万民都选边站;认为自己是黄帝后裔的部族支持帝颛顼,认为自己是炎帝后裔的部族支持共工氏。也就是说,争帝战变成炎黄大战的延续战了,因此参战的部族才会越来越多,造成天下分裂的局面。”
禹帝说:“共工氏不自量力,跟颛顼争什么帝呀?最终不是身败名裂吗?”
庚辰说:“共工氏惨败是他咎由自取,不值一提。可是那场争帝战争的严重后果非常值得后人重视,那是血的教训啊。你知道那场争帝战的惨烈后果吗?”
禹帝想起那些恐怖的民间传说,心情沉重地回答:“难道真像民间传说那样,共工怒撞不周山,造成天柱折断,大地裂开,洪水爆发,毒蛇猛兽横行吗?”
庚辰说:“对,就是那样。虽然民间传说有点夸张,变成神话故事,但是造成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的后果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难道君上不应该吸取教训吗?”
禹帝说:“这么说,你认为在朕归天之后,伯益继位,就会天下大乱吗?”
庚辰说:“极有可能。因为华夏人对伯益不服,恐怕会跟东夷人打起来。”
禹帝说:“不会不会。朕出以公心,诚信服人。伯益也算不错的继位者。”
庚辰看到禹帝油盐不进,针插不入,依然固执己见,认真地问:“这么说,君上坚持要让伯益继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君上真的不愿意接受众臣的意见啦?”
禹帝斩钉截铁地说:“别提众臣,你不要枉费心机了。朕不会改变主意的。”
庚辰彻底失望,望着浩浩流水,心里一动,说:“既然这样,我只能死谏。”
庚辰说完,站起身来,跺跺大脚,纵身跳下滔滔急流,溅起数丈雪白浪花。
圣姑和紫鹂都大惊失色,大声嚷道:“庚辰跳水了!怎么办呀?快救人啊!”
禹帝脸不改色,不慌不忙,沉着地说:“堂堂大丈夫,还来这一出。他吓不了朕。你们不用怕,庚辰水性极好,可以在水里闭气三个时辰。他就是条黄龙嘛。”
紫鹂想起往事,有点难堪;圣姑却记起庚辰外号浪里黄龙,松了一口气。
圣姑目睹禹帝跟庚辰争吵全过程,这时看到庚辰投水死谏,便对一脸落寞的禹帝说:“庚辰说的不是个人意见,背后有群臣呢,君上怎么可以对他发脾气呢?”
禹帝十分气愤,悻悻地说:“什么群臣?分明是朝堂分裂成两大阵营中的华夏人。朕很清楚,庚辰的意见代表华夏部族的利益,朕怎么可以迁就他呢?”
紫鹂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问道:“君上真的要把帝位禅让给伯益吗?”
禹帝说:“君无戏言。你还是回到伯益身边吧!做个次妃可以过得更安逸。”
紫鹂冷笑说:“元妃都做过,还稀罕那破次妃吗?我一个人过,挺好的。”
圣姑劝她说:“跟我们一起去六镇吧,君上要在那里把帝位禅让给伯益。”
紫鹂决绝地说:“不去,坚决不去!让他认为我已死很久不是更好吗?”
禹帝叹息说:“伯益是个重情的人。紫鹂,你真的不理解他对你的情义。”
紫鹂却凄伤地说:“唉,谁说我不了解伯益呢?君上才是真的没有深入了解伯益呢。我真正知道伯益的性子,我敢说他当不成天子。庚辰的意见并没有错。”
圣姑吃了一惊,问道:“说清楚点,伯益什么性子?怎么就当不成天子呢?”
紫鹂毫无顾忌地说:“伯益也许是好人,心肠不是很坏。可是他没眼光,没魄力,心肠不够硬,做事不决断。这样的人,怎么当天子呢?是的,他见多识广,可是博闻强识有什么用啊?画《九州图》、写《山海图》倒是用得上。”
禹帝心里明白,紫鹂对伯益的看法基本准确,但是人无完人呀,伯益还是可以托付的。他微笑说:“你这么说,是认为朕没眼光,还不如小小女子的见识吗?”
紫鹂看了禹帝一眼,嘿嘿冷笑。禹帝被紫鹂笑得有点不自在起来。自言自语道:“知人善任,真是难事啊!难怪皋陶说,哪怕帝尧帝舜,都很难做到啊。”
圣姑却还在担心投水死谏的庚辰,一直在一旁干着急,见禹帝一直在跟紫鹂讨论伯益的性格为人,就说:“君上,你把庚辰置之脑后,真的不怕庚辰淹死呀?”
禹帝指着远处的岸边,说:“你看,那是什么?浪里黄龙怎么会淹死呢?”
圣姑和紫鹂朝禹帝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庚辰潜水到岸边,正在爬上岸呢。
圣姑说:“他回都城,说你固执己见,华夏部族的大臣们肯定会很愤怒。”
禹帝坦然说道:“朕接受天命,尽力治国,奉养万民,没什么失误。这次任命伯益,完全出于公心,完全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嗨,人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我何必畏惧华夏部族的大臣们呢?庚辰和他背后的势力只为一己私利呀。”
紫鹂说:“君上明鉴。既然执意要将帝位禅让给伯益,那我也无话可说。”
禹帝问:“紫鹂啊,你真的不想去六镇吗?既然这样,今天来做什么呢?”
紫鹂说:“想带你们去防风国巡视,看看防风氏像不像以前的三苗之国。”
禹帝一听,好像心头被捅了一刀,猛然记起这件一直挂在心头的大事,着急起来,说:“圣姑,我们去六镇应该速去速回。跟紫鹂去巡视防风国更重要啊。”
圣姑说:“这次去六镇,不单单是为了祭奠皋陶,君上还要在那里举行禅让仪式,要把帝位禅位给伯益呀。总要命人筑个禅让台吧?怎么能够速去速回呢?”
禹帝说:“这次禅让,不用筑禅让台,那只是个形式,何必劳民伤财,费时费力呢?朕会用最简单的仪式禅位,朕要让伯益赶快回都城,履行天下共主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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