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6-3帝王蟹

“我杀人了……而且我偷钱……在半夜的时候砸了超市的玻璃，还欺骗别人。我在就是一个罪人，杀人，说谎，偷钱，暴力，这些全都犯了，没有漏掉任何一项罪行。”

陈醒安头都不敢抬起来，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对面的警察并没有太吃惊或者太重视，平静地登记着。

光听到这些声音的叙述，你可能会以为这是某个违法惯犯的自白，绝对想不到这是几个小时前，还唯唯诺诺在大富翁家吃帝王蟹，喝光炸培根油的陈醒安。

当地的警察写着写着，一条短信息提示音，他开始划动着屏幕，看着屏幕上一张张图片，他笑了。他放下手中握着的笔，关上文件夹。他克制住自己觉得好笑的部分，猛地抬起手机，上面有一张图片，超市大门的玻璃有一道轻微的划痕，看上去比小孩踢球砸到玻璃的程度还要轻，就好像被钥匙轻轻划了一道。

警察：“来，确认一下，这就是你损坏的玻璃？”

陈醒安看了一眼，点点头。

警察再次划开一段视频，里面出现罗伯正自己的大床上鼾声如雷的画面。

警察：“你说你杀死的人，就是他？”

陈醒安都不敢看视频。

警察：“我们已经查看过了，他现在就躺在你们工厂的宿舍睡大觉。他是一个外国人身份很简单，也没有双胞胎兄弟。”

陈醒安：“不可能啊，我，我推了他一把，他的头砸在花园的台阶上，然后一摸鼻子没有了呼吸，你去看，那些鸢尾花上，都是血。”

警察极不耐烦地第三次举起手机，上面是一张花坛的照片，里面黑漆漆的，即便是这样光弱，也看不到鸢尾花的根茎叶上有任何的血迹。

警察说：“现在是深夜一点半，我们这个小小的警察局因为你的自首，而全员出动，去现场调查。而你就让我们看这些，你这个外国人，能不能好好生活，别给我们添麻烦？？“

陈醒安双手揉搓着：“那不可能，我能再说一遍整个的过程吗？“

警察站起来拍桌子：“我都听了一晚上了。”

陈醒安：“那么你能复述一遍吗？你确定你都记在文件里清楚地传达给大家了吗？”

警察不屑地看着他，说道：“你在花思蝶酒厂工作，负责葡萄酒的酿造，今天在路上帮助了一位叫做丝丝的富家女，到他们家，受到款待，吃到了从美国空运来的阿拉斯加帝王蟹。于是，你的舌头和头脑和心都忘不了这只帝王蟹，莫名其妙去了从来没去过的超市，超市里面并没有这种东西卖，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小螃蟹，价格还很贵，得100美元。于是你就回去找厂长罗伯借钱，罗伯对你不受管制私自出厂的行为盛怒，不但不借钱给你，还要惩罚你。你就与他理论，结果他无意中说你们都是复制人，并不是真的人，吃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你们根本不会死。你说你有家人，他说你没有。你说你有家人，他说你没有。你说你有家人，他说你没有。你们围绕这几句话，争执半小时，然后你气不过，推他一把，他的头砸在花坛的台阶上，你看见血殷殷地流出来，浸到土里。你害怕坏了，就跑来报警自首，于此同时，路过超市，心生坏念头，砸了门。你觉得你自己听起来，是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干的吗？你觉得你自己听起来，还是个正常人吗？“

警察平稳地，一口气说出全部他记得的陈述。说完，更不屑地看着陈醒安。

警察：“如果你不是个神经病，那么我就是个神经病。你现在就快走，快给我走出警察局。“

陈醒安抓住椅子边说道：“今天我能向谁诉说？兄弟险恶，同事不再友爱。今天我能向谁诉说？我心贪婪，人人都从邻居家抢夺财物。今天我能向谁诉说？仁爱泯灭，傲慢侵袭每一个人。？“

外出现场的五六个警察走进了大门，没有一个人理会正在使用排比句，好像唱歌一样絮叨的陈醒安。

笔录警察用一只粗壮的手提起他的领子，黝黑的手跟陈醒安白皙的脖子形成对比，而且毫不费力，提拉三四步就把他放在警察局门外。

本来这半夜的闹剧，马上就能结束。陈醒安在门口停了几秒，转身打算往前面的漆黑里走去。

坐在笔录警察斜后方的看上去官阶比较高的警察抬起来头，很不经意地轻声提示笔录警察。

长官：“让他签个字，登记一下证件信息。“

笔录警察跟传话筒一般，只是提高了声调：“喂，你等等。带外国人签证了吗？“

陈醒安茫然地回头，看了看，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笔录警察又拍了拍桌子：“别跟我发疯了，快签字，我们大家好下班。”

陈醒安又走回来，当着大家面前，开始翻自己的口袋，从胸前的小袋里翻出一张揉得皱巴巴，有点湿的通行证。

笔录警察从腰间掏出手铐，啪啪挂在陈醒安的双手之间。

笔录警察：“好家伙，你就是个无耻的偷渡者，非法外国人，满足胡话。你折腾耗损大家一晚上，现在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牢房呆着吧。“

转头，他又冲着长官微笑：“还是领导英明，这一晚上的警力耗费，最后还是您一提，找到了症结所在。这个自首的家伙，本身就是有很大问题的。“

长官：“联系中国大使馆，联系他的家人。同时密切监视那间工厂，有很大可能性他们在雇佣非法外国劳工。”

陈醒安听见了【联系家人】这几个阿拉伯语，心花怒放，所以他感觉自己来自首是正确的选择，“每一位圣人都有过去，每一位罪者都有未来”，这是他记得的好像是奥斯卡王尔德说过的话。他在今天之前，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不知所谓，而当他品尝了人间美味阿拉斯加帝王蟹这件奇妙的事发生以后，他做了一连串的选择，整个宇宙也随之调整，似乎所有的道路都为他打开，像跳棋一样，从这一点跳三步到那一点，又退了两步，看上去回到原点，这一跳跳了五步，顺势就跳进了他心里的渴望，渴望何处见到自己的家人，像丝丝一样，有家人，有饭桌，有交谈。好像有什么神秘力量一样，他就这么突然站在愿望的彼岸。

于是，有了更滑稽的一幕，他两只手挂着手铐，朝着警察笑，并且作揖说道：“谢谢。“

警察推了他一把，警察说：“谢什么？“

是啊，谢什么？谢他自己？谢谢神秘的好运吗？谢谢今天发生的一切，丝丝，罗卜，丝丝的爸爸，那个餐厅雇工，对了，还有乱开车的外国人？谢谁？他不能确定。

他最后想了一下，说：“谢谢阿拉斯加帝王蟹——“

警察敲了敲他的脑袋，拉着他往走廊里走进去，他的步伐迈很大，迈得有些轻盈。

完整阅读要请进入笑_#佳%人_小-説。 ，阅读前需关闭广告拦截及退出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