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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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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1-08-08 23:3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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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明天对于微里而言,无异于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了结束这场战争,联合军队突袭德国,连夜地登陆作战,作战名是D-DAY。决战日准备是需要缜密的战略,要准确知道对手的位置,理解对手的状况,要会读懂对手的心,不能一味以为有准备就掉以轻心,也不能留下空袭,因为这个日子只会有两个结果——胜利或者失败。明天就是理论考试日,一年的准备,明天结束一切。

一整天,她更加飘忽,无视周围的任何事情,任何声音话语,心里空空地,什么都装不下。她甚至对着潘表示,不要试图告诉她任何别人的琐事以期她找到类比而稀释她的紧张不安。她对别人的事没有兴趣,无数个“考试顺利"不会让她认为会有佳绩出现。今天她只做一件事,上完最后一堂理论课,实际上也就是动员打气,翻来覆去那么点知识,江瑞豹今天应该不会继续照本宣科吧。

这样厌世地想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就飘进江瑞豹家。

铁门跟大门一反常态打开着。其余六个人没到,就有一个男同学在沙发上玩手机,江夏在客厅和走廊里走来走去。有个不认识的男孩坐在了微里平常固定坐的位置上。她只好别处坐,看着窗外,做她最擅长的事情,发呆。

男孩随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把HB的铅笔头斜放在桌上,开始削铅笔。由于使劲过大,小刀划到厚实的原木桌上,好像重物打击着桌子。微里回头看了一眼男孩,平静地说道:“那个,你这样会把桌子削坏的,”

男孩也没有继续在桌上削铅笔,而是抬起来,用食指一头抵着铅笔头,小刀在他手指头上方的笔芯儿上划动着,岌岌可危,随时就要削到手指头。

男孩:“喂,你知道柳甦去哪了吗?”

微里没有看他,继续看着窗外。:“不知道!”

男孩:“去年有个女孩约我,她就是耍我的。所以我带两块砖,追着她跑,一口气跑了好几公里,最后一扔,砖头可瞄得真准,她就那么一下倒去。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呵呵,当然,我也在黑屋子里关了好几个月。“

男孩提高声调:“喂,你知道柳甦去哪里了吗?“

微里没有说话,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对面阳台男孩的样子,跟眼前胡言乱语的男孩算是对上号。这个时间,柳甦刚刚跨步,只差一步就要进门。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玩手机的男孩幸灾乐祸。

玩手机的男孩大叫:“你的柳甦来了——“

柳甦一见男孩,立马转身就跑。

男孩像扔飞镖一样,一个横着的弧线从微里的耳朵边滑过去,“啪”地一声带着弹簧的响声,小刀插进门里。男孩起身追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削铅笔的刀。

从房间里听到喊声,走出来的江瑞豹一看不对劲,也跟着追出去。

楼梯间里就这么“咚咚咚咚咚”一窜窜脚步声,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房间里的几人都竖耳倾听,好像光听着声音就能看一场你追我赶的大戏。

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地转动着,五六个学生围在圆桌前,眼巴巴地看着门口。

潘:“要不,我们也走吧。都一个多小时了,江瑞豹大叔都没有回来!“

男生:“那家伙,带着小刀的,要不然我们报警?“

女生:“我紧张,明天要考试了,可别耽误我们,有这等的功夫,还不如让我们回家睡觉。“

微里没说话。

楼道里再次传来脚步声,不是那么轻快,“咚-咚咚-咚”,好像是单脚跳着上楼的声音。大家都倾长着脖子看向门口,江瑞豹跟没事人一样走进来,大家静顿下来,低头拿书打开。微里用余光瞥着他,他左腿的裤腿线上有一点浅浅的血迹,裤子是深色的,所以不是特别仔细根本看不出来,他走向他们的身后,身体的重心很不平衡,右边倾斜,好像怕用着左腿使劲。他转身去擦白板,突然注意到自己不能转身,马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坐在微里身边的空位置。

就是转身的两三秒,微里看见他左边的臀部有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浸着血。

江瑞豹一改往日的严肃,声音无比温和,他用手指头敲着桌面。

江瑞豹:“今天大家都不用翻书了,我讲几句,大家就安心回家吃好喝好休息好,明天按时出现在考场吧。在坐的,都还很年轻,像葡萄酒一样,阳光雨露,慢慢成熟。今天你们都还是艺术的丑小鸭,但是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天赋,人人都会变成天鹅——当然变不成天鹅也没什么,只要你继续有所追求,完美是个梦,但是追求完美的路上你们会变得更好,更成熟的。”

微里因为离他太近,没有好意思盯着他。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背上有点热呼呼的小水滴,很慢很慢,像慢动作一样一滴温热的小水滴在她光着的脚背上化开。正值夏天,她穿的是一双绿色的夹脚拖鞋,她略微低头一看,江瑞豹的椅子底正往下滴着血滴,她赶紧把脚缩回来,然后她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书包,悄悄地翻着什么。她翻出一个护垫,撕开包装和黏纸,稀里哗啦的声音,打断了江瑞豹的讲话,大家都看着发出声音的微里。

微里把护垫藏在手心里。江瑞豹这次没有白眼或者责怪微里。

等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微里用手指头戳了戳江瑞豹的侧腰,江瑞豹没有大动作地低头,余光看了看,看见了微里放在他腿上的护垫,他心领神会地把护垫塞在自己的屁股底下。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一件事情,继续讲着明天考试的注意事项。江瑞豹继续说着。

他最后还提了个问题:“对你们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想一想——“

他一边发问,一边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潘:”永远幸福!“

男同学:“善良?!”

女同学:“信仰!?“

江瑞豹:“不,对现在的你们来说,要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去一个崭新的闪闪发光的地方。“

微里吃惊地看向他,他看向微里,微里收敛自己的表情,低下头。江瑞豹很快把眼神收回去,没有追问她,她松了一口气才敢转头看向他。

他的头发乌黑,短短亮亮的,甚至有了种洗发水广告中那种一颤一颤的动感,随着他的说话的律动。他的鼻梁坚挺高耸,睫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眼睛黑白分明,嘴唇旁边零星地挂着几茬胡渣,看上去是有点扎人的。他的额头有些微微的汗珠,鼻尖也是,她知道他现在应该很受难,同时他说【崭新的闪闪发光的地方】好像不是说给在座的每一个人听的,他是带着自己的感情说给自己听的,他的心里一定有一个向往已久的地方要去。她就偷偷地观察着他,尽量让人不要发现。

她的观察时间里,停留最久的应该是他的嘴唇,薄薄的,嘴角向上,颜色几乎跟肤色一样黑,并算不得他的五官里面好看的部分,从颜色厚度和形状上是有点败笔。那么她为什么会一直盯着呢,那一天,他大概讲了十分钟,大家匆匆散去,他也给自己呼叫了个120急救。大家才知道,他追着那个发疯的男孩跑了二里地,在电子游戏室被男孩捅了屁股,坚持着回来要给大家讲完最后的事项。听上去多么滑稽好笑,像出闹剧。

微里是唯一没有嘲笑他的人。因为她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很久,她想起来小时候去看电影,当演员的姐姐指着一幕电影画面告诉她一个重要的现象。当演员表现角色动情时。她严厉地提醒她注意,仔细看,他们的眼睛盯在哪里?对,那就是对方的嘴唇。嘴唇。记住,他们不仅仅是因为想亲吻才看对方的嘴唇。而是,只要动情,他或她就会这么做。

这种意识到“分明有什么”的时刻,是她从那个有点好笑,全情投入的大环境里抽身出来的瞬间——有着怦怦的心跳、不稳定的呼吸频率和眩晕感,极力进行自我辩驳而终究不得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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