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各位,我先给你念一则怎么听都是个笑话的开罗当地社会新闻。2011年7月29日,一团游客在埃及地区旅行。过了一会儿,他们注意到有个助理女导游失踪了。当地导游组织了一个搜救队,在深夜里努力工作试图找到丢失的女人。凌晨三点,有个搜救队员突然意识到她自己就是那个每个人都在寻找的失踪人员。几个小时前误会发生,因为她开溜去换衣服,并且没有人认出穿着新衣服的她。
你觉得荒唐吗?
一我的影子
自从我有了影子,从来没有洗过,我猜它一定很脏吧。所以我在它靠着的墙皮上把它揭下来,和脏衣服一起塞进洗衣盆,给它打肥皂,倒漂白剂,浸泡好几个小时。然后,我把它取出,拧干,挂在外面晾晒。但,谁也没有想到,它变弱了,变小了,现在比我小很多。
1
后台略凌乱,地上到处走线,狭促的空间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各种木架子。男子猫着腰走向钢琴,顺着他的视线,琴边是坐着另一个男人的。看上去他眼窝深邃,皮肤白净,领带暴露了他完全不可能是这架钢琴的主人,深红色条纹,每条纹路有小拇指那么宽,大小一致毫无变化。他的脚尖踩在地上,后脚跟轻微地往下有节奏的踩着,同样也是节奏一致毫无变化,越看越有一种稳定,固态。男子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掏出一把调音扳手,冲坐着的男子挑挑手。
男子识趣地站了起来。调音师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倒是男子站起来后,抬头瞧了瞧暗处的钟。
男子说道:"看来,我还得在这等上四十分钟。"
调音师:"他们应该有间专门的休息室,你是学校请来的催眠大师吧?"
男子吃惊地看着他,有些口吃:"我,我可算不上什么大师,从学校毕业十年,做了一点大案要案心理分析师的工作。百年校庆回来做成果演示,催眠也就是余兴节目。叫我李博士或者李惠礼都行。那个,你怎么知道?"
调音师:"外面都是你的照片和宣传海报,能不知道吗?你看着比照片上有点年轻,说不定你和这家伙的主人是同期。"
调音师努努嘴,大意是这钢琴的主人。
男子找了根横在地上的木桩子,俯身蹲坐。
李惠礼:"接着我的演讲汇报之后的钢琴独奏会吗?听说她旅居埃及多年,最近在国际上颇有反响,几乎不出现在国内。海报上都没有她的面孔,名字也没有,连弹奏的曲目都没有呈现。这号人物跟我同一届,完全没有印象,怎么也说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调音师:"合不合常理我是不知道。只是吧,她们整个团队都,都——。"
说到这,调音师顿了顿。
李惠礼:"倒是说说看。"
调音师:"那天深夜,我接到一个电话,介绍人说有个活,雇主需要面试才能确定,得立刻马上即时赶到。这听起来有些不合理,如果没通过面试,可不是白跑一趟了嘛。我还是去了。雇主你知道的就是这位匿名的女钢琴家,我们倒是没有聊工作的事情,她一直坐那安静地听我们闲聊。我想着,现在算什么,这个念头一闪现,钢琴家小姐立马好像能够捕捉人心似的就很随意说了个话题。说如果有五百美元放在手里,大家会买外套还是内衣?司机马上说,他肯定花钱买外套,也不是很多,所以肯定都没钱买内衣了。如果外表体面,里面穿什么都没人管。经纪人说,她宁可买内衣,自己穿着舒服,别人怎么看她不管,只要她自己知道她的内衣值钱就好。钢琴家小姐端起水杯,又看了看我。我觉得无聊透顶,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赶紧面试,利索点谈价,我好回家睡觉。抱着赶快结束的念头,我草草说了几句,没有想到这样就定了,两天五百美金。我说,对不起——"
李惠礼:“对不起,打断一下。你究竟说了什么,我还挺感兴趣的?”
调音师傅故意卖起关子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冲催眠师晃了晃,那意思是客套一下,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得抽根烟。他麻利地在空中划出一道蓝烟火。
调音师:“我们工作时间内严格规定不能抽烟。你看,实在是没忍住。当时,我说我肯定是用这个钱把一周的菜买好,顺便买点面包。这种季节燥热,还得来点梨,皮薄汁多那种。至于内衣外衣这种东西,我从来就不怎么在意。我说完,钢琴家小姐好像并没在听,又那么随意起身,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朝里间走去。大家都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心里估摸着大概坏了,我大概说出些庸俗日常的生活是她不爱听的。尽管我说的都是些平常话。你要知道他们这类总归是心思复杂,跟我们视野不一样。经纪人跟了过去,两人背对我,突然经纪人回头,冲我比OK的手势。我一看,这大概是成了吧,就这么接了个活。"
李惠礼站起身,再次看了看挂钟,又想说点什么,好像又说不出什么。他掀开后台的红色绒布帘,看见舞台中间站一个女人,她似乎情绪紧张。
李惠礼说道:“师傅,那边有人。”
调音师探身看过去:“喏,是她的经纪人,P-a-n潘。”
经纪人正在虔诚地小声祈祷:“我诚心地向天上的各位神佛祈祷,如果能在醒来前,昏死过去,那么我就不用为这场心惊胆战的演出负责,警察也不会找到我们。希望在这一切结束后,我能安然躺在回埃及
2
礼堂里大家聚焦台上,张望,鼓掌。
热烈的气氛,让李惠礼感觉有些晕眩,口干舌燥。他轻微地用舌尖打湿唇边,用右手解开了一颗西装纽扣,顺势把右手抬起来,指向观众席。
李惠礼:“接下来这个部分,我需要一位胆大的朋友配合。因为弄不好的话,可能会出人命。有没有哪位观众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上台的?”
台下一众哄笑,大多是学生的关系。他们玩笑似地喝起倒彩。
学生观众:“没有!没——有!并——没有!”
李惠礼遇到局面尴尬,只能笑笑,摸了摸脑袋:“没有想到,学弟学妹们如此含蓄。不应该啊,那我只能下台野生捕捉一位。”
伴着笑声,起哄声,气氛热烈,他下台邀请一位留着齐刘海的女学生,看上去是听话柔顺的性格类型。拉着女生上台的这么一个瞬间,李惠礼晃神了。他看见了站在一侧后台布帘后半掩的身影,一半是她清爽明亮的右脸,可能是她希望人们看见的,一半是虚掩着的只有阴影覆盖的左脸。他有些懊恼,那位匿名的杰出校友也在瞧着。先前这么尴尬倒彩局面也是够凑巧的就这么被她瞧见,早知道应该请学校安排一些学生积极分子,自动踊跃上台,凸显出他还是有点吸引力和专业度。这种念头一产生,李惠礼博士就感觉到自己在舞台上隐约升起的虚荣心,他吐了吐舌头。
女学生坐在舞台中间的椅子上,双手局促地搭在膝头,微微收着下颌,也不敢看下面的观众,也不看李惠礼。李惠礼摘下自己那根领带,捋了捋打结而产生的褶皱,用手指捏住中间窄的部分,另外一只手拉住宽的一头。他好像魔术表演般,举着这根红色条纹领带绕场走了一圈,甚至特意朝着柯微里的方向停留几秒。
他才把领带举到女学生的面前,不停把手也从上往下拨弄着条纹,一遍一遍。
李惠礼说:“请你看着条纹,从上往下,循环往复,来跟着我的节奏。平息你的焦躁,解开你的心结,甜蜜地开场;平衡你的极端,放缓你的神秘感,柔化你的眼神,原谅你的怀疑,热爱你的气息;平缓你的欲望,最后,惊叹阳光下尘埃的美。”
女学生抬起头来,脸色涨得通红,盯着催眠师的手势。五分钟就这么拨弄过去了。
李惠礼:“你有没有什么感觉?眼皮沉沉的,身体也飘飘的?“
女学生脸上的红直冲脑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道:“好像,一点也,没有!“
李惠礼:“应该是轻松的,没有什么负担,来,跺跺你的右脚,拍拍你的手。给自己一些掌声。然后——跟大家说说你害怕的动物,一种就好。“
女学生的耳根已经红透,她抱歉地站起来,鞠了个躬,往台下窜去。速度之快,几乎是李惠礼都没有发完指令,她就如坐针毡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跺脚和拍手的声音从舞台一侧传来,观众纷纷把目光寻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是柯微里,她站在那里机械地跺脚拍手,李惠礼吃惊地看着。她的眼皮半耷拉着,像是随时要进入睡眠状态,但是实际上又没有睡着。做完指令动作,微里一步一步走向台中间,并且就坐下了。
微里:“我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动物,甚至在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台下的观众不明就里,有人开始议论纷纷。
学生甲说道:“跟春晚魔术一样,这不是个托吧?”
学生乙:“刚才明明是跑下台的女生接受的催眠啊?”
李惠礼安抚观众说道:“催眠也不是百分之百能够定向,你看无意间这位女士就进入了催眠状态。我接下来将与这位女士聊聊天。”
微里似睡未睡,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那么机械地坐着。
李惠礼:“女士,请站起来,向大家介绍一下你和你的生活,好吗?”
微里被无形操控着,站起来。就连她的衬衣边角被夹在裤子里,似乎也没有在意。
微里说道:“我叫柯微里,是大家的校友,看起来,现在是个炙手可热的活跃在国际上的钢琴表演艺术家。过去十年,我的名誉处于发酵状态,这个过程最终会产生美酒吗?还是刺鼻的奶酪?谁都预计不到。我的父亲一直有愿景和实践,得好好培养我成为钢琴家,现在实现了,我的名誉逐渐向他所期待的人格面具靠拢。我变成了我假装的人。”
台下一阵骚动。
有人议论:“哇,就是她,就是她。接下来那场神秘钢琴表演就是她。”
观众:“难道她也要来做个托?”
观众:“终于见到她的真面目了,从埃及回来的,还真是有钢琴家的风采。”
观众:“偶像,偶像,音乐系的偶像。”
观众:“她不是一年级就退学了嘛?也算是校友吗?”
微里听不见台下各种议论的声音,继续说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是一个十足的骗子,凭着青少年时期挣取的一点虚名,读书犯错退学,琴弹弹得很差,疏于练习,脸皮也够厚的。我的父亲,邪教组织成员,十年前去世,我的家庭是可笑的。十年里,我就在埃及做导游,直到有一天——
潘在台边大喊:"天啊!"
她一边喊着,一边冲上舞台,摘下身上的围巾盖在微里头上,直往台下拽。微里掀开围巾,还打算要继续说。李惠礼分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下意识就是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结束眼前慌乱场面,他跨步到微里面前打了个响指。微里眼皮抬起来,她似乎刚刚有了意识,还不知道潜意识里的自己做过些什么。她随意而又平静地看着潘。潘二话不说继续把围巾盖在她头上,拉扯着下了台。
台下的观众早早就有人拿出手机拍摄视频,李惠礼大喊着:“不要拍,不要拍。”
此时甚至有人走上舞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记者:“李惠礼博士,请问刚刚著名钢琴表演艺术家柯微里女士是在催眠状态吗?催眠说的全都是真话吗?你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做个采访吗?”
台下的观众如一池水塘,投入了一块砖头,起了涟漪,他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台上走,也有人跟着柯微里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李惠礼一手握住记者的录音笔,嘴里重复着:“无可奉告,无可奉告,没什么好说的。谁让记者进来的?"
他一路和记者拉扯着,抬头那一刻,灯光刺向他的眼睛,满眼都是光晕。光晕里出现了一个女生,皮肤雪白,圆圆的脸,微胖,体型有些蓬松,男孩子气的短发,一件鲜红色的T恤,深蓝色牛仔裤,脚上踏着一脚蹬,脚后脚跟永远是露在鞋子外面的。他突然安静下来,也无视拉扯的记者,光晕里那个女孩就朝着他走过来。
李惠礼扭头追下舞台去,他使劲跑着,跑过黑黑的后台,打开休息室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他又追出去,深蓝色商务车已经开到他视线里路的尽头,他停下来。一辆警车从他身边开过,跟着商务车追过去。
他喃喃自语:是你,柯微里同学。
警车经过李惠礼身边时,加速一溜烟驶向前方,而蓝色商务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柯微里缓缓走下,她踱步来到路灯下,灯下她的影子出乎寻常瘦小干瘪,就像个五六岁小孩的身形。她和她的影子朝着警车驶来的方向,正面举起双手放在头上。
警车也减速,停在她面前。刘队长带着同事走到她面前。刘队长拍了拍她举在头上的手。
刘队长:“放下吧,这并不是一场逮捕行动。你好容易回国一趟,有一个关于你父亲的消息,公安部门需要你的协助。“
柯微里并不像一个犯事的人遇见警察,老鼠遇见猫似的窘迫慌张。她举手抱头的反应完全是从电视上看来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罪在哪里。她随意地放下手。地上的影子却有着不同的画面,刘队和同事的影子立得笔直,理直气壮;而柯微里的影子像做了恶作剧,把口香糖粘在人家身上的小孩,低着头,在地上来回踢着什么。
柯微里:“现在吗?“
刘队长:“是的,我希望越少媒体曝光,越少人接触你们。“
柯微里看着车里的潘:“那么,取消独奏会的事情你去处理。替我向学校领导和观众们道歉。”
潘被这类在外人看上去警匪对峙,一反常态的静止画面给震慑住,说不出一句话。柯微里拉上车门,隔绝住她的担心。
刘队长:“简单来说,你的父亲没有死,最近有人报案,有极大可能性,也是据掌握的证据,他是诈死。”
柯微里听着刘队长的话,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她跟着刘队踏上警车,就在登上车的半秒,她的大腿一发软,身体平衡失去控制,好像踩空了般,轻飘飘地后脑勺着地。地面上,她的影子捂住眼睛。
李惠礼从后方奔过来。
3
医院走廊上。
刘队长:"她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适合接受我们的质询笔录吗?"
李惠礼轻轻带上病房门,示意他小声一些:"看起来不是很稳定。尤其是在没有任何铺垫的情况下,你们直接告诉她,她父亲还活着的消息。"
刘队长:"不不不,你是站在她不知情的角度看待问题。假设她知道,并隐瞒了些什么呢,你需要客观公正些!"
李惠礼摘掉自己的胸牌,放在桌上:"请你另谋高就吧,从私人关系的角度,我还是她大学校友,同期,高中也算是认识,有谋面。"
刘队长:“你非要这么聊天也就没什么意思。我是个粗人,有话直说,对于案件,我们开放式的推测,经过事实证据的举证得出定论。难道不对吗?就不该有预设。”
李惠礼转身又拿起胸牌:“所以说,最终你还是需要我?”
刘队长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窘迫,只好陪笑点头。
李惠礼:“等我的消息,什么时候可以质询,一切听我的!”
刘队长败下阵来,无奈举手投降。
柯微里抱着头,从里面敲了敲半掩的门。她并没有看李博士,只是抬起眼皮征询刘队长的同意。
柯微里:“我想跟李博士谈谈。你们看还有需要催眠吗?”
李惠礼:“催眠并不是全部的心理分析和治疗,只是其中一种手段。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李惠礼走进房间,他坐在床头柜旁边的椅子上,侧看着微里,刘队长还来不及发表任何意见,门关得严严实实。
柯微里说道:“那么,我先给你念一则怎么听都是个笑话的开罗当地社会新闻。2011年7月29日,一团游客在埃及地区旅行。过了一会儿,他们注意到有个助理女导游失踪了。当地导游组织了一个搜救队,在深夜里努力工作试图找到丢失的女人。凌晨三点,有个搜救队员突然意识到她自己就是那个每个人都在寻找的失踪人员。几个小时前误会发生,因为她开溜去换衣服,并且没有人认出穿着新衣服的她。你觉得荒唐吗?"
李惠礼回答:“现实本来就是荒唐无理的。我猜测一下,大概你就是这个女人。我个人的看法,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你经历了一些什么,无法对人言说的事,然后你只好回来跟着大家搜救,假装自己没有走丢过。“
柯微里:“太快知道的真相,也许只是表象。不过我想你有这种教养的人,听到接下来的事情,不致于在我面前表现得太吃惊,甚至以为我精神错乱。“
李惠礼:“你父亲这件事,从某个角度是件好事,至少他活着,活着不是人世间最重要的事吗?“
李惠礼转过头,带着观察的眼神打量着她,她的眼仁又亮又黑,镶嵌在不算太大的眼睛里,持续地散发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敏感,直接。这样的目光里,会让人产生疑惑,她在找寻着什么?她又在害怕着什么?是在撒谎吗?还是真的精神错乱了!?
柯微里:"从前,每年冬天爸爸都会带我住到山上,只不过南方的山跟其他的山一样苦索荒凉,皑皑的雪盖在竹子上,树上,屋顶上,岩石上,台阶上。下雪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风,吸一口空气爽快得很,雪光会反射到我们的小平房内。我在做什么呢?短发的楞头女孩被爸爸逼着读音乐理论,学语文、数学、英语。女孩想打开琴盖,爸爸说,那就弹吧,只能弹一会。只会弹琴,不会文化是考不上大学的。"
李惠礼从柯微里不急不缓的语态里,想起了某种平静自由的触感,这让他胃部痉挛,让他的胸口发紧,他不想在这次谈话里扮演有某种目的的窥探者,入侵者。
李惠礼说道:“能告诉我,在哪座山,什么位置吗?“
柯微里:“那地方,我十年来,都没有再去过。爸爸说,人就是一台钢琴,像容器一样盛着快乐,盛着忧思,随着物质越来越满,越来越多,容器是无法承受的,琴键会发黄,琴弦会生锈,音质会失准,直到装不下,不断地洒出来,最后真切地就再也装不下什么。你知道吗,小时候觉得他说得都对,就在一瞬间发现,爸爸说错了。人不该背负这么多,乐器,钢琴仅仅是导体,人就应该是像导体一样活着,一点儿半丝的爱意,新生,荣耀,喜悦流过,更多的哀愁,责任,无奈,现实涌进来,导体不会发生任何改变,那些物质流着流着,流过,一直到死,我们就这么空了。爸爸就是疯子,疯子的意思就是导体淤堵后,最终破裂。“
李惠礼:“你,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柯微里:“埃及短暂失踪的事情发生后——“
柯微里爽快地回答着,她知道他的出发点并不是冷冰冰的质询,而是他确切想知道她的变化,从何时何地开始发生,更倾向是一种朋友间的关心。
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大概她在想着一些事情。
柯微里:“今年我已经三十二岁,这几年感觉还不赖,钢琴捡起来,梦想实现,到哪里都似乎有些闪亮,这就是所谓小小的成功的感觉吧。谁又知道,十年前,二十二岁的我,只会弹琴,理论文化一概不懂,自傲得很,考不上大学,一直重读高中呢?“
柯微里揉了揉头,绷着纱布扯得她有些发紧。
李惠礼:“可能对,可能又不对。你说的是两件事情,一是你的看法始终不能替代他的看法,他的选择不管被迫还是主动,从结果上来看他做错事情,触犯法律了。二是成功不意味着什么,哪怕有千万关注赞许,也不必要否定过去。“
柯微里:“如果我深信这不是他的选择呢?他在世俗的世界里是踏实,儒雅,专注,有学识的。我想大概是我是罪魁祸首吧,只是有几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我退学两年后自杀。现在又平添了一种疑问,他还活着?!你发现你一点都不能够了解世界,一转身连唯一的亲人都不认识。“
柯微里抬起来,眼睛里有些泛泪,缓慢地看向李惠礼,他并不敢去迎接住这种情绪的信号。事情会往一种不可控的方式发生,这是他的职业素养所不允许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失控的感觉。
李惠礼:“你需要多一点时间恢复,休养。等你好了,我们再谈谈,你知道,这是我的职业,请见谅。另外下次,如果你感觉方便合适的时机,可以跟我说说你一直提及在埃及发生的事。退学的那件事……我想我是知道。“
李惠礼走到一边,调低了灯光,转身打着门,走廊外的光线射进来,李惠礼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微里的影子在她身后,只是半身。刘队贴门很近。
柯微里:“我们每年会在十一月下旬到一月下旬过去,衡山。具体的地址,记不得,大概是在半山腰的索道中转站附近上。退学跟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李惠礼连忙又把门带上,生怕微里说太多。他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柯微里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钱币,大概是银的材质,已经氧化得发黑。
柯微里:“没关系,我有可以战胜一切的法宝,发生什么都不用害怕。就是这枚来自埃及的钱币。我确定我的爸爸一定无罪,一定会洗脱冤屈。”
刘队听到柯微里提供的信息,只是听到半截,就又被关在门外,他这次可是不能再忍耐了,他打开门,冲进去。
刘队:“你再把那个地址说一下。”
微里吓了一跳,连忙把拿着钱币的手藏在被子里。刘队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纸和笔,就放到面前,让她标记下来。她只好又用手把钱币塞都枕头下,腾出手写地址信息。哪里知道,钱币一骨碌滚到李惠礼的脚边,他知道大概是微里不想让刘队看见,于是用鞋底踩着钱币往门外走。
李惠礼顺手带上门,在门如慢镜头扣上,微里的影子渐渐变淡变浅,那如小孩般身形的影子在她身后伸出的双手索要一个抱抱,小孩子需要的柔和而巨大的,没有任何迟疑的拥抱,与成人之间为了瞬间拉近关系二产生的社交拥抱不同。门关彻底关上,影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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