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个人，只要他还是血肉之躯，脑袋碰上了台角就没有还能站着的道理，更何况是身子虚弱的小莲花。

一声响过后，小莲花也顺势躺倒在了地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这一幕顿时激起了我的怒火，我幼嫩的嗓门发出大大的“啊”的一声，捏紧了猎刀就冲了上去。

小莲花她妈太坏了，怎么可以接二连三地来找我们的麻烦？难道是看见我没了爷爷好欺负吗？小时候被同村的孩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打不过，再怎么反抗也没意义。但是早就不同了，很早，小莲花就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片逆鳞，谁动了她我都不会放过。

其实在小莲花栽倒在地的时候，人群中就开始乱了起来，我不知道是胖大婶开的头，还是小莲花她妈那边的人。

总之我大叫着，手里拿着猎刀朝着小莲花她妈冲上去的那一刻，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我的举动的，纵然此时我看起来，像只凶猛无比的小老虎。

可是就在我距离小莲花她妈还有三步远，一阵怪风吹来，八张桌子上的蜡烛全然熄灭了，那么多人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当中。然而我没有停，也就两三步距离而已，骤然的黑暗冷却不了我的愤怒，凭借着前一秒还有光的时候的印象，我举起猎刀，双臂一屈一伸，就往前捅了上去。

“噗”的一声，那是刀子刺入肉体的声音。

有一句话怎么说？当你的愤怒找到了宣泄口，你也会失去最后的理智。

不说我，就说小莲花好了，她在她妈手里受了多少苦？如今她还要把小莲花给杀了，那可是我的小媳妇儿！不管是谁要杀小莲花，我先把他给杀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每个人都惊慌失措地移动着，我第二刀再次捅上去，却落了个空。

我不知道是小莲花她妈躺下了，还是她趁机逃掉了，但那我也关不着了。

小莲花就在她妈脚下躺着，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就在我的脚下附近。我扔下了猎刀，扑倒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一具幼小而冰凉的躯体，让我惶恐不安的是，这具小躯体没有任何反应。

我先是钻进了桌子底下，又把小莲花给拉了进去，此时，我突然记起了爷爷跟我说过的一句话：阿一，以后你俩再被打，你要压在小莲花身上，那样才算是男子汉！

或许是我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或许是我害怕小莲花再二次受伤，我照着爷爷对我说的，把小莲花护在了我的身子下面。

万幸我这个福至心灵的选择是正确无比的，正当我把小莲花护住不够两秒钟，桌子被人掀开了，接着就有人踩在了我的背上，腿上，还有手上。

山区里并不富裕，大家平时穿的是那种橡胶凉鞋，说是说橡胶，但踩到人身上也是疼痛无比的，就那么一会儿，我就被踩上了二三十脚。当时我还觉得很奇怪，院子里根本没那么多人啊，要是都朝着门外冲，我最多也就被踩上十几脚，那是最多的。

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手电筒的光芒亮起，就听见余光明在喝：大家不要慌，赶紧把桌上，或者是掉在地上的蜡烛点上！

恢复了视线以后，所有人也都冷静了下来，他们依照余光明所说的，找到了好几根蜡烛，都点燃了。而我趁着机会，背起小莲花朝着余光明那边走过去，至于那把猎刀，早不知被人踢到哪里去了。

余光明和他的师兄还有胖大婶，都站在了我的房门前，面色肃穆无比。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很明显他略微松了一口气：“阿一，你先把小莲花背进房里，外头不安全。”

我没说其他的，点点头就走了进去，当我把小莲花小心翼翼地放上了床，我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发出当啷一声。

低下头一看，我呆了，这不是我刚才扔在院子的猎刀吗？怎么给他们踢到了床底下来了？随即我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肯定是什么人放回这里的......莫非是......爷爷！

我猛然起身，抓起猎刀就朝着门外走去，我有两个目的：一来，我想知道爷爷在不在院子里，二来，我想看看小莲花她妈被我捅死了没有。

然而我躲在余光明身后，偷瞄着院子里的人的时候，却愕然地看见，小莲花她妈正安然无恙地站在人群的前方，双手叉腰地正说着什么，气焰一贯的嚣张。

至于她说什么我是听不清楚了，因为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充满了无数个问号，我明明是捅了人的啊，我没有捅到小莲花她妈，那么我到底捅了谁？

我还记得，那一刀可是几乎要直捅到刀柄了，这把猎刀的刀刃好歹也有我胳膊那么长。

想到这里我就仔细地观察起了院子里的人，不出一会儿，我就发现了一个人正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坐在一张桌子旁，苏二！

难道，我把他给捅了？

活该！

我在解气的同时，也有点心惊肉跳，苏二他要是死了，那怎么办？这不是说我把他给杀了？

不过很快我就把这种恐惧扔得远远的，凡是伤害小莲花的人，都是坏人，那就都该死。但我可不能被别人发现是我干的，听那些大人说，要是杀了人，那可是要拉去打靶场的。

我又偷偷地溜回了房内，把猎刀放在了床底下，才又壮着胆子走出去。我不断地安慰自己，刚才的事情谁也没有看见，没人会发现是我干的。

再次来到余光明身后，我才发现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而且我还看见院子的大门被关上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寂静得针落可闻。

良久，余光明的声音响起：“史翠身后那个人，请你把帽子给摘下来。”

史翠自然是小莲花她妈，她身后站了什么人？我有点好奇，便放眼望去。果然如同余光明所说，有个人正站在小莲花她妈身后，戴着一顶大顶的草帽子，正低着头静静地站着。

也就是余光明这么一说，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个戴草帽的那人身上。

小莲花她妈正想转头，却突然打了个冷颤，紧接着她就像撞了鬼般闪到一边，同时大声地叫喊起来：“我滴个娘哟，哪个色鬼挠老娘的背？”

倏地余光明一叹，说：苏老哥，你，我余光明今天对不起你，不过俩小家伙都定下了娃娃亲，你就......

“啊！这是老不死的！”陡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夜空。

然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声音也都消失不见，但没过两秒钟，院子里的人都竭斯底里地尖叫着四散溃逃。有些人往大门冲去，不过大多数人都想要翻越我家那差不多两米高的围墙，因为大门被锁上了。

可是围墙是红砖的没错，粘合的却是黄泥，看上去结实，实际上并不如想象中的牢固，要说一个人翻墙还可以，十几个人同时争先恐后地想要翻过去，这堵围墙就不耐看了。

轰隆一声，滚滚烟尘参杂着惨叫，围墙终于倒了。

这些人都找到了出路，哇哇叫喊着老不死变成鬼了，一窝蜂地朝着那个缺口冲了出去。不消半刻，除了躺在围墙缺口下的五个倒霉鬼，还有依旧坐在桌子上大汗淋漓的苏二，还有地上昏迷不醒的王大锤，还有被胖大婶钳制住了的小莲花她妈，来看热闹的人都消散一空。

“我说的是要看到阿一娶媳妇儿，并不是要订婚......余光明，你骗了我。”

嘶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我的眼泪又要往下掉，但我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流泪？我大喊了一声爷爷，便朝着他冲了上去。

余光明抓住了我，可是我狠狠地在他手掌上咬了一口，他痛呼一声就放开了，挣脱了束缚的我，如同一阵疾速的小旋风，扑进了爷爷的怀抱。

爷爷没有回应，他用冰冷而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脑袋，接着就轻轻地把我推到了一边。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瞑目？”余光明说罢就叹了口气。

“我说过，阿一成亲。”

爷爷说着，就缓缓摘下了他头顶的草帽子，我一看便大吃一惊，这真的还是我的爷爷吗？

此时的爷爷裸露的皮肤，似乎被染上了一股死灰色，猩红的眼珠，嘴角还有四颗暴突出来的獠牙！

我蹬蹬蹬蹬地退了好几步，一时看着他那黑漆漆的长指甲，一时看着他狰狞的五官，我被吓得噗通一下就坐了下来。

从这一刻起，我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我爷爷其实已经死去，而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不过他就算变成了怪物，那也是我的爷爷啊......

“那么苏老哥只好得罪了，我不能任由你再发展下去，不然一定会为祸乡里！”余光明铁青着脸，转而喝道：“师兄们，请帮师弟一把，制住这个妖孽！”

余光明和他的三个师兄，陡然就冲向了爷爷，而我却被一只手猛地一拉，回到了房门的位置上。我定睛一看，是胖大婶。

“阿一，你照顾好小莲花，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胖大婶柔声地对我说道。

我定定地看着她，说：你们要把我爷爷怎么样？

“阿一你要明白，是人都要死的，既然都死了那就得入土为安，不然就会害了你和小莲花，还要害上许许多多的无辜的人。”

“我爷爷不会害我的！”我把小胸膛一挺，说得斩钉截铁。

胖大婶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双眼一花，眼前一黑，我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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