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说完就传来了桀桀桀的笑声。

“原来还有个小女娃，桀桀桀......这下没白走，赚了赚了。”

人贩子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窗外，我手中的猎刀几乎都要抓不稳了，打了个冷颤我就跳上床，和小莲花紧紧地依偎在床的一个角落里。

“阿一，阿一，这是鬼？”

小莲花瑟瑟发抖，看上去比我更害怕。要不是想着还要保护小莲花，我早就一头扎进被窝里了。

“你......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说着，双手又是加了两分力道。

说是这么说，但人怎么能跟鬼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无意中听到的鬼故事，人死后七天，是要回魂的，要是那人冤死，就会在那天晚上找正主去。

想到这里我更害怕了，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大人见着了鬼都要绕道走，更何况是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人贩子从窗前消失，却又拍起了房门，加上他森然的阴笑，我的小心脏仿佛快要炸开。

“小娃子，跟我走吧，桀桀桀。”

“不要！我不怕你！你给我滚出去！”我惊骇地大叫着，却浑身都没了力气，猎刀都抬不起来了，我只能一只手紧抱着小莲花，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刀柄。

“你不出来，那我就进来了......”

“吱呀~”

房门被打开，人贩子的身影正在房门正中的位置，他又是阴笑了几声，就拖着僵硬的身子走了进来。

桌面上点燃着蜡烛，借着烛光，人贩子惨白的脸容呈现了出来，显得更为可怖，小莲花呜了一声，就赶紧捂住了嘴巴，在我的怀里发抖得厉害。

“你俩小娃子把我害得好惨啊......桀桀桀......”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贩子，我只能用力地抱着小莲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死。

但是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耳边突然传来了人贩子的惨叫声，我睁开眼睛一看，是胖大婶！

胖大婶好神勇，她把一条红裤衩套在了人贩子的头上，然后手里抄起一只拖鞋，一下接着一下地在人贩子的身上抽打起来，嘴里还咒骂着：一打罚你不该人间作恶，二打罚你生前不积阴德，三打罚你下辈子投胎做畜生......

我吃惊地看着人贩子的变成的鬼魂，在胖大婶的又打又骂之下，逐渐变得越来越小，眨眼间，高瘦的他变成了一个矮小的侏儒，最后化成一股白烟飞走了。

等我回过神来，胖大婶已经来到了我俩的身边，她悠悠一叹，说道：“阿一，小莲花，你们没事吧。”

我说我没事，随即就问起她，我爷爷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你爷爷，不见了。”胖大婶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我说道：“阿一，要不你和小莲花跟着我，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生活，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胖大婶说的他，是不是指爷爷？我心里一沉。爷爷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在我的心底里始终认为，他是永远不会伤害我的。

“不，我要在这里，等爷爷回来！”我挺起小胸膛，目不转睛地瞪着胖大婶。

她在我心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感，在这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不管是谁也好，想让我与爷爷还有小莲花分开的，那都是坏人！

“唉，阿一，你爷爷已经死了，何况我说的，不是你的爷爷......”胖大婶欲言又止，她的眼神也暗淡下来。

“不是爷爷那又是谁？我不管，我要在家里等爷爷回来！”我大声对着胖大婶喊着，朝着床里蹭了蹭想与胖大婶拉开距离，无奈我的背已紧贴在墙边。

“唉，你们还小，很多事都还不懂，不说这个了，你们先好好睡一觉，我先去外面收拾收拾。”

我很想对她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啊，我其实什么都懂，只不过个子还没长好！但胖大婶说完就转过身走了出去。

折腾了一宿，我也累了，小莲花也是，何况在几天前，我和小莲花还被她妈揍了一顿，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紧接着小莲花又被她妈按着脑袋往台角上狠狠地撞了一下，而我又被踩了几十脚，有好多地方皮都给踩破了，乌青乌青的。

听着外头传来整拾东西的声音，很快我就睡了过去。

当我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其实我是给争论声给吵醒的，我下床走了出去，看见王大锤依旧躺在地上，而余光明和他的三位师兄，还有胖大婶在言辞激烈地说着什么。我以为自己干的事情被发现了，小心脏不由得一抽，岂料留心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不是，因此我也静静地站在门边听了起来。

“师弟，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何苏老哥尸变了，还会保留着生前的记忆和神智？咱们师傅传授下来的本事并没有这个炼尸的法门。不是师姐怀疑你，而是在这方圆百里，除了你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阴阳先生。”胖大婶激动地拍着桌子说道。

那个为我主持订婚仪式的胖子，名字叫房建业的也开口了：“师弟，你就直说吧，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没有外人。”

而那个老烟枪，也就是余光明的大师兄王超，正一声不吭地抽着水烟，还有那个瘦瘦的二师兄朱有才，也是沉默不语。

这种严肃而压抑的气氛，让我更是不敢造次，甚至我还朝门边躲了躲，以免让他们发现我醒了。

“对不起，当初，我只是想让晨曦......后来出了点意外，才导致了那么多的事。”余光明低着头，像足个犯了事的孩子：“师弟还恳请各位师兄师姐，帮帮我处理这个麻烦。”

“唉，我还能说什么？师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不过这事我帮了，希望你......好自为之。”王超摇摇头，把小水烟筒挂在腰间就站起身，朝门外走了出去。

王超一走，朱有才也跟了上去，房建业拍了拍余光明的肩膀，也走了。

原地只剩下唉声叹气的胖大婶，还有低头沉默的余光明。

我正想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外头却传来了说话声，而且听声音好像来了好几个人。

没有让我纳闷太久，很快的我就看见有王超他们师兄弟仨，带着六个人从院子的大门鱼贯而入。他们当中的一个老妇人看见躺在地上的王大锤，突然就惨嚎一声，冲过去就扑倒在王大锤身上痛哭了起来。

接着，王超带着两位苏二的家人，其中有苏二的老婆进了柴房。

一时之间，家里哭声连天。

他们闹闹嚷嚷了很久，吵得小莲花也醒了，我跑过去叫小莲花别下床，又安慰了她几句没事的，我就再溜出去看了起来。

昨晚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来了，甚至全村的人都来了，山里的生活太单调，他们需要一个百聊不腻的话题，如今死了人，他们不趋之若鹭才怪。

最终，苏二和王大锤的死因，经过了一番原地调查后，在外村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嘴里盖棺定论：他们两个一早有积怨，昨晚为了在史翠，也就是小莲花她妈面前表现，然后发生了纠葛。

王大锤先是趁乱，从地上爬起捅了苏二一刀，等人都走光后，他又捅第二刀，但那时苏二濒死一击，夺过猎刀在王大锤的心窝正中扎了一刀子。最后，苏二在我的帮助下，走进偏房想要找草药疗伤，无奈伤势过重，死在了那里。

那个老人叫我上前，问我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我低着头，根本不敢抬起来，却回答了一句：是的。

是的，事实本应该如此，我只是个小孩儿。

小莲花她妈扭着腰肢上来，也作证是这样的。大家都是奔来看死人的，不过她今天故意化了浓妆，心情也很好，似乎她很开心，有人会为了她动刀子。

余光明是个阴阳先生，十里八乡的人都是知道的，他说两人的死都不太光彩，而且死前也怨气难消，为了防止变故，他劝王大锤和苏二的家属，入土为安不宜，就火化吧。

等他们都应允了以后，外村人王大锤的身后事，就由余光明负责包办。而本村的苏二，则交给了王超。

房建业和朱有才，他们两人进山了，我觉得他们是奔着爷爷去的，但我没有出声，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只能在心里祈求爷爷千万别给找到了。

等他们都散去了以后，胖大婶给小莲花换好药，其后又做好了饭。

吃过饭之后，胖大婶就拉扯着我和小莲花聊起了天，我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脑海里满是苏二和王大锤的死状。

不过她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小莲花和我的身世，她疼惜地摸着我们头，说：唉，命苦的娃儿，年纪小小的就都没了家人，以后要怎么活？算了算了，我给你们起一卦，看能不能为你们改改命。

算卦，其实，我是知道一点的。在其他地方不知道，但是在这里，最受敬仰的人，无非就是土医和阴阳先生了。山里的人，生病了找土医，做了亏心事，就找阴阳先生求个心安理得，当然，死了人也是阴阳先生操办的。

因此表面上看来，阴阳先生应该比土医更受人爱戴才对，却恰恰相反，因为一个为活人治病，而另一个为死人办身后事。而且，阴阳先生会算卦没错，但也是算出坏事的多。

一个是好的，一个是不好的，又同样受到人们的尊敬，但方式却又不一样，所以这些事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然明白。

如今胖大婶说要给我们算卦，那是多么的了不得？纵然是我还气着胖大婶，也不由得激动地点了点头。

胖大婶看我和小莲花都应允后，她就开始了，说实在的其实我也不知她在捣鼓着什么，只见她抬起了左手，拇指在其余四个手指上点来点去的。

半响过后，胖大婶的动作停止了，我抬起头想要问，却看见胖大婶的脸如纸一样的白，她咬牙切齿的，挤出了冷冷的三个字：余！光！明......

转而胖大婶满脸复杂地看着我，说道：“阿一，你想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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