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思绪出现在古珍眼中的隧道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与沈明菁那次不同,我在进入到古珍的记忆中之后,并没有马上就乘上那趟“列车”,而是就那么飘荡在那条隧道的上方,原因很简单,因为前方不远处,就像铁轨的分叉处一样,缓缓地分成了两条隧道。
我疑惑的看着那两个入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踟蹰了一会之后,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随便选了一条隧道,“钻”了进去。
于是,我马上“乘上了”带领我畅游过沈明菁记忆的那趟列车,起初“车窗”上面略过的,是一个个我不认识的面孔,直到一个略显眼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虽然他看起来比现在的样子年轻了好多,但我仍然能一眼认出来——他就是梁燕语。
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梁燕语气喘吁吁的追上“我”,然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我”说道:“四哥!你真的要走吗?”
“我”拍了拍“小”梁燕语的脑袋,道:“阿梁,并非我想去,我跟你一样,无比眷恋着咱们的故乡。但是,我实在很想知道,‘那里’到底是多强大的地方......”
令人想象不到的是,那时的“我”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和煦,完全不似现在这般阴沉沙哑的感觉,反倒像极了如今的梁燕语给人的感觉。
小梁燕语沉思良久,才使劲的点了下头,表示了对“我”的支持。“我”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哄小孩子。
“我”嘱咐了小梁燕语几声,看看手表,知道时辰已到,与他道了别,便匆匆转身想要离去。这时却听见梁燕语突然在“我”身后鼓起勇气问道,“四哥,你不是说要给我起名字的吗,可以现在就取给我吗?”
“我”略作沉吟,看着这即将久别的故乡山水,不由得吟道:“‘春残何事苦思乡,病里梳头恨发长。梁燕语多终日在,蔷薇风细一帘香’......”我回转头,问梁燕语道:“阿梁,‘梁燕语’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画面定格在梁燕语那激动欣喜的笑脸上,许久,那笑脸终于破碎,再重组起来的,是一个已经略有些成熟的脸了,“那是真的吗?四哥!”看起来已经有十四五岁的梁燕语盯着“我”的眼睛,质问“我”道。
“我”皱着眉,没有理会梁燕语的质问,在一队“军人”的护卫下,与他背道而驰,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不甘的呼喊声......
这一次画面重组的极其缓慢,并且是几经变换,才最终凝聚起一个较为完整的画面,“我”跪坐在一个灵堂之上,四口黑棺停在堂上,虽然看不清那四个新鲜写就的排位上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是“我”的父兄......
然后,毫无预兆的,中式灵堂中的一切白色物事旋转着,重组成了一间小小的,用来举办西式葬礼的“教堂”,但这里没有主持葬礼的神父,没有参加葬礼的亲朋,就连这间“教堂”也是由“我”亲手布置而成。
这场葬礼,由“我”扮演“神父”,给“她”洗尸、更衣。为“她”念悼词,默哀,并最终亲手把“她”埋入土中。
在她入土为安后,“我”没有为她立碑,只在她安葬的地方——那个小小的坟包的正前方,画上一个“十”字,想了想,“我”又在那个小小“十字架”的下方,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口”字,与之前那个“十字”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墓碑”。
看着“我”脚下的“墓碑”,我感到“我”的心如死水,仿佛它也随着被“我”亲手埋入土里的那人儿死去了一般。
“怀珍......”看着那刚刚隆起的坟包儿,“我”心如刀绞,“从此以后,还有谁能像你那般懂我?我的名字......已被无数人唾弃......既然再没了能心平气和的呼喊它的人,这个跟随了我三十年的名字,也就不要了罢......”
说着,“我”再一次低下头,看着地上刚被我“画”出的“墓碑”——那个小小的“古”字。
“也罢,从此以后,‘我’就叫‘古珍’吧......”
......
当画面再次重组,我看见又年长了些的梁燕语满身伤痕的被捆缚在“我”的面前。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着,狠狠地瞪视着我,“我”看着他仇视的眼神,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撕心裂肺的疼着。
“你以为是我?”“我”问他道。
“那还能是谁呢?”梁燕语吼道。
“别那么看着我!”“我”突然间爆发了,也对他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梁燕语毫不示弱的嘶声吼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逼死祁大哥,强娶湘云姐,甚至连小马扎你都不放过......”梁燕语声音中满含悲怆地说到,“还有怀珍嫂嫂的死又是怎么回事?你以为你更名叫做‘古珍’就能弥补对怀珍嫂嫂的亏欠吗......”
“够了!”“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与怒火,“我”搞不懂,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就连这个我一手带大的小兄弟也不相信我,不仅不肯给我时间来证明,反而跑来暗杀“我”......
“这一次,我放你离开......”“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嘶哑、难听得全然没了几年前吟着李清照的诗的时候的那般柔和、平淡,反而多了几丝暴戾之气。
“下次再与我面对面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说着,割断了捆缚着梁燕语的绳索,转身离开这间刑讯室。
......
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我被从古珍的“身体里”弹了出来,但我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而是以一种漂浮在空中的姿态,眼见着周围的画面再次破碎重组。
......
硝烟弥漫中,一丝轻风袭来,吹散了笼罩在战场上的迷纱。
到处都在燃烧,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覆盖着一具具年轻的躯体。
这场攻坚战足足打了三天两夜。
毫无疑问的,那些远渡重洋而来的侵略者个个都是有着近乎畸形的武士道精神的疯狂野兽;而这群身负国恨家仇的年轻的捍卫者、复仇者,在面对仇人之时,也是个个杀疯了心。
也难怪,两群同样有着坚定“信仰”并怀有血海深仇的“疯子”之间的战斗,必定会如这般尸横遍野,惨绝人寰。
夕阳渐沉,周围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来,战斗已近尾声,在火光的映照下,只有两个身影仍挺立在尸山血海之中——这两个人,都是新国人。
然而奇怪的是,这两个人,此刻,竟诡异的对立着。
风呜呜咽咽的悲鸣,带走了那个身穿黑皮大氅的瘦高人影一阵声嘶力竭的嘶吼,他对面的那个身着破旧粗布军装的身影听见那段风中呜咽之后,身躯猛然一震,颓然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喃喃着。
突然,一个倒地已久的“武士”猛地扯起地上的一把不知被谁丢弃了的大刀,咆哮着向跪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影砍去。
那人眼中写满了恐惧与讶然,他刚来得及拔出那把随身携带的“王八盒子”,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便随着一阵冰凉的触感从胸口处传了过来,他边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边感觉到一片冰凉从胸腔一直划过小腹,这一瞬间的冰冷触感,竟比那疼痛感还叫他难以忍受。
他看见血花从那个“武士”胸口妖异的绽放,随即那“武士”便带着一脸满足的狞笑轰然倒地。他扔掉枪,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正不停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疼痛几乎叫他失去了知觉,然而此刻他最疼的地方,却是在心里。
他仍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看向他面前那个被夜色衬托得更加灰黯的黑色人形,眼中满是希望得到谅解的祈求神色。
那黑影收起刚才的一副观赏好戏的玩味表情,从黑暗中向他走近,渐渐显出他惨白的脸和乌黑深陷的眼眶来。黑影蹲在他的身边,木然的神情突然再次变得满是戏谑。
但即便如此,也可以轻易在他神情中看到他那浓浓的恨意。
“我为这里……献出了一切……甚至是自己的名声,可结果却……我的恨,你们永远都偿不完,所以,别想轻易的死掉……
“跟我一起,享受永生吧……”
......
这一次,我终于彻底的从古珍的记忆隧道中弹了出来,我踉跄的后退着跌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眼前的那个男人。
“诅咒梁燕语的......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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