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有点发憷，看了张久清一眼，却只见张久清也是一脸沉默。

那边，那四个大浑身发颤的站在一边，看着我两，其中一人上前粗声粗气的对张久清吼道：“你这个臭道士，老子刚刚叫你，你没听见吗？你是想害死老子吗？”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说出这样难听的话语，还是对一个长得如此苍老的老者，我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推了那男人一下：“你怎么说话的呢？死到临头了还对你的恩人这么说话，你也不怕死得更惨！”

这种人，就算是立刻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带搭把手的。

我的心里，一下子冒出了这种恶毒的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园你走开，我们村子的事情轮得到你这个毛丫头来管吗？”

被我堵了一句，这个人看着我，眼神很不好，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甚至还想对我动手，只是张久清一下子拦在了我的面前，看着那个人：“她是你惹不起的人，你最好老实点，怎么对我没关系，怎么对她，你可得想想后果！”

说着，他伸手撩开了我脖子上面的头发，将我的脖子露出来给那个人看了一眼。

那个人看到我的脖子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我知道我的脖子上面有什么，无非就是卫云佛留下的痕迹，这个人看到的时候出现这样的表情我也不奇怪。

毕竟卫云佛说的就是，给我身上留下印记，让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他的女人。

只是我没想到，威力这么大。

那个男人本来还气冲冲的，这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看着我的眼神也瞬间都变了，虽然面子上是强撑着的，但是心底里的恐惧，是掩盖也掩盖不住的。

我冷笑。

“看清楚了吗？”

张久清冷冷的问了一句。

然后看到那四个人都点了头之后，才放开了我的头发。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走到了那个死翘翘的尸体的面前，冷冷抬眸看着刚刚还嚣张的叫她臭道士的男人。

那个男人没了嚣张劲儿，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脸色一下子由通红变得苍白了，他喃喃的低声说了一句，但是说了什么，我们都没听清楚。

“说大点声儿，这么小的声音，刚才叫嚣着要揍我的那股子气势呢？？”

我睨着他，冷冷的说了一句。

那男人被我这一句话噎得又瞬间红了脸，想反驳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清楚，不然这事儿我也解决不了。”

张久清比我冷静，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是淡淡的继续叫那男人说下去。

那男的想了想，这才开口。

“我们今早抬着李大牛的尸体去山上，本来是十一个人的……”

“十一个人，你们还真是不怕死呀，都说抬丧宜双不宜单，你们不仅选了个红煞的日子把他埋下去，还用十一个人抬丧，作死作到这个境界，我真怀疑李大牛那个时候是不是挖了你们家的祖坟呀！”

我讽刺了一句。同时我也想起了那个女鬼跟我说过的话，我没有挑明我知道这一切，知道这个地方把李大牛埋下去是会让李大牛变阴煞的。

张久清这个人，我并不会全信，但是也不会不信。

这些道理，我们外面的人都知道，但是偏偏这些人，每一条都违背了。

自己作死，死了人，害怕了，如今知道来求救了，呵呵哒了也是！

“不是，我们是十二个人，有一个，有一个，寡妇，就是发现李大牛尸体的那个寡妇。”

那个男人急忙辩解，“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那个寡妇，她，她最先发疯的，一口咬掉了张三的耳朵……”

说起这一幕，这个男人还忍不住的战栗，像是怕极了一样。

“那个寡妇？”

我对那个寡妇可谓是记忆深刻，毕竟，当初是她发现了李大牛的尸体，而且还在李大牛的院子门口说了那么多的不好的话，一个死人，值得她恨成这个样子，这个人也是奇特。

“是呀，赵寡妇，当时，就是她发现了李大牛的老婆，然后她撺掇她男人要卖了李大牛她老婆的娃，后来，那个女人才疯掉把自己的娃全部都砍死了……”

那个男人，终于是说起了那段血腥的回忆。

因为那些东西，我已经从陆云的口里听到过了，不管当时陆云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态，但是她应该是没有骗我的，那段记忆，我听着都毛骨悚然的，何况是这些人亲身经历过呢。

“那个寡妇就是发现李大牛老婆的人？那张寡妇的男人呢？”

我有些疑惑，难道是……

“她男人当然是死了呀，不然她能叫寡妇吗？只是呀，她男人，也死的蹊跷，也是疯了，一晚上把全村的公鸡都给咬死了不说，最后被我们堵在猪圈里的时候，他竟然拔出自己的舌头，然后把自己的舌头就这样的给咬着吃了，再然后，他，他啃掉了自己的手，吃自己的肚子，把自己的肠子……”

“够了你别说了。”

这个人说起这个的时候，话语之中都是颤抖的。

我听了，忍不住的觉得恶心，叫他闭嘴。

反正就是知道了，赵寡妇的男人，是疯掉了死的。

“赵寡妇呢？疯了之后呢？”

张久清问出了事情的关键，“不会她一个女的，你们十一个男的，还都被她给放倒了……”张久清说着不会，但是那个男人的表情彻底的是反驳了张久清的话，那男人一脸吃了屎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说，没错，他们十一个男的，被赵寡妇那个女的，都给放倒了。

“当时我们吓到了，没想那么多，但是后来，她咬死了一个，一口咬到了陈老二的脖子上，把陈老二的脖子都咬掉了一半，我们都吓疯了，我们四个跑掉了，其他的，都被她给咬死了，后来，我们一边跑她一边追，我们看到，她跑着的时候，还咬掉了自己的手指，就跟她男人当时的样子，一模一样，臭道士，哦不，张久清你应该知道，寡妇她男人的事情，真的是，一模一样……”

“死掉了张三，陈老二……”张久清的目光在这四个人的身上溜过，脸色暗沉，“吴中，陈老大……”

张久清念出了那六个人的名字，目光锁定在了四个人中那一个已经吓得面如死灰的一个人身上，“张老大，你还记得当时赵寡妇的男人说过什么吗？”

张久清看着那个名叫张老大的面黄肌瘦的男人，面色不好。

张老大一句话没说，一个猛地给张久清跪了下来：“张久清，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卖过孩子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我不能死呀，我不能死呀！”张老大砰砰砰的在地上磕着头，地上很快的就出现了一滩血迹，表示他磕头，真的是用力了的。

我有些疑惑，看着其他三个男人，他们也是一脸懵逼，很显然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是你们做的孽，都是你们做的孽呀，如今李大牛跟她的女人要回来还报了，你快收拾东西带着你的家人跑吧，趁着白日能出村子，跑一步，是一步。”

张久清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是无可奈何。

那张老大听到了这句话，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的，本来跪的笔直的身子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不停的说不要呀，他知道错了。

这副模样，看着确实是够可怜的。

但是张久清只是摇头。

“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了，你们做的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做出那样的事情，你能指望他们原谅你们吗？你比那些人好，你这么多年没有在作孽了，手里也没有再染上人命，说不定那女鬼还能饶你一命，只是，一切我都说不准，我只能劝你们一句，快走，带着你的家人，走得越远越好。”

张久清说着，摇头。

那人听了张久清这句话，眼里又像是亮起了一盏希望的光一样，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不住的对张久清磕头道谢。

然后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跑走了。

我看的一脸不解，正要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张久清已经扭头看着我了。

“我们进山边走边说。”

然后看着那剩下的三个男人，“冤有头债有主，女鬼跟李大牛的事情找不上你们，你们快走吧，回去，告诉村里的人，去村长家里。”

张久清说完，那三个男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急忙点头走开。

走开的时候，眼里对张久清都不再是轻视，而是敬重。

跟之前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了。

三个人走远之后，张久清才带着我进山。

这是我第二次来北山了，我也知道这里出了名的难走，一路上走得很小心，张久清走在我前面，一边走一边跟我说当年赵寡妇的男人死之前，跟他说的事情。

原来，李大牛的女人不是突然疯掉的。

那一晚上，赵寡妇的男人正在跟村子里的八个男人喝酒，然后那八个男人都觉得，李大牛的老婆是城里买来的姑娘，漂亮又嫩生，说真是便宜了李大牛能睡到这样的女人。

这个时候，赵寡妇的男人几杯马尿下肚，也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告诉这八个男人，李大牛的老婆就在他家，还说，只要拿钱，一百块一个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这八个男人个个都喝多了，都是酒胆壮人心，一下子都掏出了钱，要赵寡妇的男人兑现承诺。

那个时候，一百块，是大钱，再加上那个男人不想自己在同村的人面前打脸，一下子把自家女人的命令忘到九霄云外了，带着这八个男人就去了柴房……

“他们，他们真的……”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浑身一颤。

我是一个女人，我无法想象自己被……

“是的，那个时候，李大牛的女人怀孕都八个月了，到了天亮，当着那两个孩子面前，最后，那个女人流产了，孩子的腿都出来了，这九个男人吓到了，丢下人就跑了，他们还看到，疯掉的女人，把孩子往自己的身体里塞回去……”

“我的天，这群人就是活该被咬死。”

被咬死算什么，如果有人这样对我，如果有人这样对我……

我想到这一种可能，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一双手死死的攥着，咬着唇，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疯了的女人看见男人就砍，砍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后来，就不知道怎么被吊死在了槐树上，反正，这些事情，村里知道的人不多，这么多年，这些人也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现在……”

“这些人不配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他们就该死！”

我情绪激动，如果做出了这种事情的人都能相安无事的活下去，那这个世界真的是叫人绝望的世界。

不过，这个大屯村，不就是个叫人绝望的地方吗？

我生长在大屯村，我竟然不知道那些事情……

我听到这里，双眼已经忍不住的蓄满了泪水、

张久清见我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下去。

然后就告诉我，差不多别人不知道就这些了，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后来大屯村平静了很多年，也就没人再敢说当年的那些破事儿了。

张久清的话语之中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等会儿如果见到了那个女鬼，他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心软的。

我默了一下没说什么。

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

我们往前走，走了许久，才走到李大牛下葬的地方的前面的小路上。

羊肠小道上面，通红一片，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难闻到了极点。

越是走近，地上的血越多，到最后，入目的一片都是尸体的碎片。

被撕碎的尸体，凌乱的躺在地上，人的手臂，人的大腿，人的内脏，以及死不瞑目的人的脑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子，比美国的恐怖片的特效更加逼真的现场。

冲天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我忍不住的蹲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尸体凌乱得已经看不出谁是谁了，张久清对着这些尸体视若无睹，只是径直走到了李大牛下葬的坑里。

我这边干呕不出东西，蹲了一会儿，也起身跟了上去。

只是，我们走上去的看到李大牛的坟坑里面的画面的时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坟坑里面，全是血液。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被咬了之后挣扎到了这个坟坑里还是怎样，里面跟外面一样，到处都是断肢残臂。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大牛的尸体。

本来是用破旧的席子裹着的尸体在那个坟坑里，已经坐了起来。

坐直在坑里的尸体，已经出现了死人才有的黑点尸斑，头发掉的差不多了，因为人死之后的缩水现象，他的嘴唇已经枯掉得看不见了，黑黢黢的牙齿露在外面，上面有黑的有青的，看起来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最恶心的还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眼睛里面星星点点的有一些虫子在蠕动，然后他的嘴角是一种诡异的弧度勾起的，像是在笑，十分恐怖的笑，明明无神的眼睛里因为那一堆堆的虫子的蠕动，像是有目光在闪烁一样。

我看了一眼张久清，张久清也看着我，对我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李大牛还是死人，没啥好怕的。

至于他为什么坐了起来，这个，她也解释不了。

注意到李大牛的手断了一只，张久清看着我。

我说了那天我想要将那张手帕放到李大牛的手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张久清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我有些害怕是不是我做错了，张久清说没做错，李大牛那晚上的反应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是诈尸了。

幸亏我把他的手腕砍掉了，不然到时候被尸气侵入体内，连我也会受到牵连。

“李大牛看起来好像是在笑，他，他为什么要笑？”

“大概是看到了这些害了他老婆的人都惨死了，他高兴吧。”

张久清解释了一句，让我更加迷糊了。

如果是这样，李大牛不是更加对不起他的老婆吗，为啥那个女鬼，不找李大牛的麻烦？

而且昨晚上那个女鬼是说过的，绝对不会让张久清得逞的。

她如今毁坏了李大牛的尸身，只怕他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吧！

“因为李大牛已经死了，那张红帕子你贴在了他断掉的手腕上面，已经将他体内的尸气都给吸完了，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没有怨气没有尸气的尸体，即便是在鬼魂的世界里，他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张久清说完，我算是彻底的了解了，原来是这样。

不过，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李大牛没有变成阴煞，他……

毕竟，坏人得到了惩罚。

这些当初做了恶事的人，得到了惩罚，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那个女鬼呢？

这些人都死了，她，又去哪了？

就在我的心里闪过了这个疑问的时候，四下，阴风一阵阵的刮过。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阴得很的地方，如今这一阵阵阴风刮过去，我也没有多注意，倒是张久清，在我身后拉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注意一下。

果然，就在我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左边的灌木丛里面，传来了一阵沙沙声，就像是有人从那草丛里面穿出来一样。

“谁？”

张久清站到我面前，正要对着从那草丛里面爬出来的身影动手的时候，我率先拦住了张久清。

因为我认出了那双眼睛。

血红的眼睛，没有眼白，红彤彤的一片，双眼之中没有任何光芒，但是，却直勾勾的盯着我。

“女鬼？”

我不是很确定，因为这个人跟女鬼不一样，我所见过的女鬼，是没有下半身的，但是这个人，这个女人，身上穿着血红的色嫁衣，站在灌木丛里，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脚是悬空的。

她听到我的声音，血红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一愣，她往我这边移动过来，要靠近我的时候，张久清伸手，示意她可以停住了。

她果然就在那里停住了。

张了张嘴，似乎说不了话，但是就一眨眼，眼睛里面，有猩红的血液流出来。

煞白的脸上，划过这样的血液，让我更加确定，这个女鬼，就是女鬼了。

“你是她，是吗？”

我盯着她，问了一句。

我面前的这个女鬼，就像是那两个女鬼结合在一起的一样，我完全可以从这个女鬼的脸上辨认出女鬼的样子来。

她摇头，一眼茫然。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

她茫然摇头，满头青丝随着风张扬起来就像是无数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

“你就是李大牛的老婆，丫头，你口中的女鬼，你确定是她？”

张久清在我面前问了一句。

我点头。

只是，这个女鬼，为什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不知道自己是女鬼，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李大牛的老婆？

“我找过你。”女鬼在我面前，跟我那一次被勾引上山的时候不一样了，她身上的戾气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她仿佛是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小鹿，眼里，动作里，充满的都是迷茫，对往事的迷茫。

我知道，当一只鬼充满怨气的时候，她做任何的事情都是有方向感的，只有大仇得报，她的怨气被仇人的鲜血洗涤干净了，她才真的是找不到出口了。

我看着女鬼，她就是这样的状态，杀掉了当初所有害过自己的人，应该说是她的大仇就得报了，但是她的身上，却还笼罩了一层我所不知道的情绪。

“你不记得我了？”

我再问了一句。

女鬼抬眸，看着我，在我看来，那双通红的眼睛，是在看着我的，我不会看错。

两行血流再下，她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你，发现靠近你之后，这个村子对我的禁锢就少了一点，那晚上我来找你，求你是真的，想要借着你身上的人气冲掉这个村子对我的禁锢也是真的，后来我想，如果我附身到了你的身上，或者效果会更好，所以……”

她说起那天的事情，在说完之后，又一遍又一遍的跟我说对不起，说她不是想害我，真的不是想害我。

我没有说话，倒是张久清替我问了一句：“你不记得你是李大牛的女人，那你为什么要杀掉这些人？”

她的手指指着四下的所有的尸体，这么多的人，她如果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她怎么下的了手。

“他们该死。”

“我的感觉告诉我们，他们该死，都该死。都要死。”

女鬼说着，恶狠狠的看着地上已经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尸体，很是憎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园，我的孩子呢？”

突然，那女鬼失心疯一样的盯着我，咆哮了起来，“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咆哮着对我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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