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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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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4-05-14 22:3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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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流峥?流峥——”梅姑冒雨追来,远远看见儿子被夺了魄般立在大雨之中。

梅姑心急如焚地跳下马,朝着儿子飞奔而去。

宋二跟着梅姑一块寻来,他勒住马缰停步,下了马,牵着两匹马,皱眉等在原地。

梅姑奔到宿流峥面前,握着他的手臂,关切地问:“流峥,你追上她了?他对你说什么了?”

宿流峥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

好半晌,他湿漉的脸上才浮现丝困惑的表情。

梅姑愣了一下,突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宿清焉还是宿流峥。她试探着喊另外一个名字:“清焉?”

宿流峥仍是沉默,他仰起脸,让大雨浇在他的脸上。他睁着眼,亦是让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使得他的眼白一片猩红。

“你、你怎么了?”梅姑的心口突突跳着,她莫名有一种不像的预感,“快跟娘回家,别在这儿淋雨了……”

宿流峥身形一晃,昏厥过去。

“流峥!”梅姑赶忙扶住他。

站在不远处的宋二也顾不得牵马,赶忙过来帮忙搀扶。

“流峥?流峥?”梅姑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快扶他上马,先回去再说。”宋二在雨声中大声道。

梅姑这才回过神,和宋二一起将宿流峥扶上马,淋着雨快马赶回水竹县。

二人将宿流峥搬到床上去,梅姑摸了摸宿流峥的额头,掌心感觉到一片滚烫。

宋二赶忙说:“给他那套干净的衣服来我帮他换上,你去给他煮一碗驱寒的汤药。”

梅姑连连点头,从衣橱里翻出宿流峥的衣裳,又拿出干净的擦身帕子,一块递给宋二。

她感激地望了一眼宋二,十分感谢他在她慌神的时候能够镇静地提醒她。她再望一眼儿子,快步转身出去要去煮药。

“哥——”宿流峥忽然尖锐地一声急呼。

梅姑脚步生生顿住,转头回望。

宿流峥眉宇紧皱,苍白的脸庞上一片痛苦之色。梅姑深吸一口气,忍下心里的难受和自责,快步去厨房给宿流峥煮驱寒药。

待将药煮好,梅姑匆匆端着药回来。宋二将宿流峥扶起来,梅姑给他灌了一些,却大半都没有被他喝下去。

“他又说些什么了吗?”梅姑问。

宋二叹了口气,道:“时不时喊一声他哥。”

两个人相顾一望,皆有些犯愁地无言。

梅姑怕什么来什么,宿流峥这一昏厥,便是整整三日没有醒过来。

夜深人静,梅姑守在宿流峥的床边,黯然难过。这三日,她日夜守着儿子,就像以前一样。

“流峥,我抛下了一切,只剩你了……”梅姑别过脸去,艰难忍泪。

第二日早上,宿流峥还是没有醒过来。梅姑却没有守在他身边,她去寻了宋二帮忙,让宋二过来暂时照顾宿流峥。而她则是提着一篮糕点出门,从小径往深山里去。

“前几天大雨,山路不好走。让能靠陪着你去。”宋二道。

梅姑点点头,没拒绝。

刚上山的时候还有路,走到后面的时候便没了路,宋能靠走在前面,手里握着一把镰刀,砍断肆意生长的拦路杂草。

两个人走了好久,终于到了地方。

孤零零的墓碑矗立在一片杂草之中。

——宿清焉之墓。

今天是宿清焉的忌日。

梅姑走过去,蹲在一遍,去拔杂草。宋能靠亦来帮忙。两个人都没说话,沉默地除草了一会儿,这座孤坟才清净些。

梅姑将带来的点心一一摆出来,她手心抚着墓碑上宿清焉的名字,湿了眼睛。

宋能靠识趣地找个借口避开,去不远处等着,给母子留出单独的相处时间。

因为宿流峥接受不了宿清焉的死,所以梅姑才将宿清焉的衣冠冢建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开始陪着宿流峥演一场漫长的戏。

可在最初,接受不了宿清焉死去的人,是梅姑。甚至她曾一度痛恨宿流峥。

痛失爱子痛不欲绝时,她曾口不择言,伤害了宿流峥。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已经给小儿子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梅姑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再十分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些无数次在她心里念叨的话,第一次被梅姑说出口。她轻抚着大儿子的名字,沉声:“我不该带你们一起走……”

她恨自己的自私。

她本该一个人跳下壶江。

梅姑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坐在大儿子的衣冠冢旁边,直到天色逐渐暗下去,普照万物的日头将要西沉,她才回过神。

“瞧我,傻坐着忘了时间。让你一直陪着,害你无聊了。”梅姑对宋能靠说。

“这有什么,”宋能靠挠了挠头,“我也想来看看清焉哥。”

“走吧。”梅姑回望了一眼孤零零的墓碑,黯然下山。

若有朝一日小儿子彻底清醒过来,她一定把大儿子的坟迁走,离她更近一些,不让他再这样孤零零,只有山风杂草为伴。

扶薇急着回京,日夜不停地赶路。她本就身体不好,几日奔波下来,脸色苍白如纸。马车颠得她胸腹间难言的疼痛,好似刚刚中毒之后的那段日子。

这段时日在江南的调养,仿佛也随着离开江南,而不复存在。

一场暴雨,夜雨路难行。车队才不得不停下来,在驿站暂时小住一晚。

扶薇疲乏地倚在床头,嗓子针扎一样得疼,引得她不听地咳。

雪白的帕子上落下点点血迹。

扶薇慢慢擦去唇上沾的鲜血,合目静养。

蘸碧进来询问扶薇要不要用晚膳,遭到拒绝,扶薇仍是摇头。蘸碧再瞧扶薇神色,好似真的吃不下,也不好硬劝。

她拧着眉头出去,唉声叹气。

这几日,扶薇很少吃东西。这怎么行你?健全人一顿不吃都不行,何况扶薇那身体……

灵沼双手托腮想了想,转头看向蘸碧:“我有个主意。”

“快说啊你!”蘸碧急声催。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馊主意?”

“快说!”

“我们去做茉莉糕吧?”灵沼心虚地小声说,“咱们之前不是还跟姑爷学过做饭吗?试试模仿姑爷的菜吧?”

蘸碧拧眉:“你可快改了口吧!”

“哦……”灵沼拉长了音应声。她又犯愁地喃喃自语:“以后是不是要喊耶律那个大胡子叫姑爷了?”

蘸碧愁容满面:“和亲……唉,纵使耶律湖生对咱们主子好,毕竟是背井离乡的和亲。哪里还能称姑爷呢?要随了那边的称呼。”

“不说这些了,咱们去厨房吧。”蘸碧显然采纳了灵沼的主意。

她们两个忙活了好一通,可当她们做好的时候,扶薇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看来是睡了。”灵沼道。

“幸好做了些糕点,可以明天带在路上吃……”

另个人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轻手轻脚地走远。

屋子里,扶薇蜷缩着躺在一片黑暗里。她闭着眼睛,漆黑的视线里,总是浮现宿清焉湿漉的脸。他破碎的难过,黏在扶薇的眼前,扶薇怎么也赶不走。

纵使白日,她可以强迫自己专心忙正事。可到了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宿清焉。

扶薇心烦意燥地翻了个身。

理智告诉她,她做的没有错,狠心才能彻底结束一段感情,宿清焉才能忘了她开始新的生活。

可扶薇又不确定自己算不算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因为她已经不确定宿清焉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几分。

自信又骄傲的她,已然陷入迷茫,对宿清焉的这段感情不自信起来。

扶薇心中终究还是介意宿清焉欺骗她。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瞒着整个水竹县的人。可他口口声声说着夫妻信任,却连她也一起骗了。扶薇怎么可能不介意?

扶薇又翻了个身,努力逼自己睡去。

她自知体弱,更不能这样熬神,若身体扛不住,怎么回京怎么和亲去晋?

扶薇终于慢慢睡去,睡梦里,是淅淅沥沥不断的雨水。

她模糊以为下雨了,直到看见宿清焉湿漉的脸。扶薇才在梦中恍然,身在梦见,困在梦中。

又过两日,扶薇的马车正朝北疾行。花影接了秘密口信,从后面追上来。

“主子,有要事要禀!”花影说。

扶薇轻颔首,让她登车。

花影身手了得,也不需要停车,纵身一跃,便跳上马车,钻进车厢内。

在前面骑马的段斐诧异地回头,若有所思地深看了一眼。

花影凑到扶薇身边,压低声音:“李拓在壶州找到了先皇子!”

扶薇愕然。

这怎么可能?

“消息确切?莫不是夜影卫放出去的消息?”扶薇拧着眉。

当初为了对付平南王,她故意让夜影卫散播消息找到了先皇子。掉进壶州早就死了的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真被李拓找到?

“应当确切。”花影口吻犹豫,也没有将话说死。

好半晌,扶薇才疲声:“仔细去查,要确切的消息。”

花影点头,她刚要出去,又被扶薇叫住。

花影回头,见扶薇默不作声,花影询问:“主子?”

“杀了。”扶薇沉默了很久,才下令。

若先皇子被找回去,太上皇和那些老臣必然簇拥正统新帝。那到个时候,段斐只有死路一条。

“是。”花影领了命,出了马车。

不多时,段斐骑马走到扶薇的马车旁,亲切地唤:“阿姐,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扶薇掀开垂帘,看见一脸灿笑的段斐。段斐将亲手采摘的一捧花递给扶薇:“给阿姐摘的。阿姐喜不喜欢?”

扶薇没接话。她将花接过来,垂眼看着怀里的鲜花。娇嫩新鲜的花草随着马车颠簸而一晃一晃的。

扶薇心里突然陷入挣扎。

保护段斐,是从扶薇很小的时候就印在心里的执念,已然成了一种本能。更何况,她与段斐早几一体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是,若为了这个山河着想,将段斐放在龙椅上真的好吗?

她开始犹豫,犹豫不该因为个人安危和私念,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她是不是应该将社稷安康放于个人生死之上呢?

心绪不宁让扶薇一阵断断续续地咳,咳稍止,她蹙着眉想着花影刚刚禀告的事情。难道李拓真的在壶州把早夭的先皇子找到了?

她心里又开始挣扎,倘若先皇子真的还活在世上,可流落民间二十多年,是不是也未必会比段斐做得更好呢?

然而此时此刻,李拓并不在壶州,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小城,水竹县。

天色彻底黑下去,星月都被厚厚的阴云所遮,天地之间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着,视线受阻,人也觉得压抑。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敲响了院门。

片刻之后,屋子里的灯亮起来。梅姑披衣下榻,小跑着去开门。

“顾琅,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今天——”梅姑拉开小院的木门,看向院门的人影。

那是一个消瘦的老者,须发斑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在夜深里,亮如沉星。

不是顾琅。

梅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再去打量站在院门口的人,莫名的熟悉感,让梅姑心头一紧,她再一细瞧,将人认出来,脸色顿变。

李拓微笑着,喟然般感慨:“老臣终于找到了。”

梅姑脸色发寒,冷声:“你找错地方了。”

她想要去关门,李拓握住门,阻止了她的动作。李拓一步迈进门槛,梅姑再向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盯着他。

李拓抱衣,姿态端正地朝着梅姑跪下来。

“臣李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梅姑眸色几经转变,乱跳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二十多年了,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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