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巧了，孟泽遇到了老同学。

“孟泽！”这么些年过去，龙正初还是一个大声公,“我真是想死你了,你是不是一样想念我？”

长了岁数的两人,个性都没怎么变。

龙正初对着面无表情的孟泽,爆发出十二分的热情：“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听到了我们班上的消息？”

还真没有,孟泽和人群的联系都淡。

龙正初：“我们高一班上二十周年庆,你来不来？”

“没兴趣。”

“你能不能有点同学之情？我们同学都关心你呢，几个来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

“十几年不联络的同学，见不见都无所谓。”

“你这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啊。”

关于同学的动向，龙正初早就和孟泽讲过。

譬如杨嫚，得知孟泽没有来上大学,她颓废了很久，后来，一个师兄热烈追求她,烈女怕缠郎，她嫁给了师兄。

龙正初这时说：“杨嫚怀上二胎了。”

“嗯。”孟泽如同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他和杨嫚什么关系也没有，她当然不会等他。

没有人会等他。

李明澜当年的离开是人之常情。

龙正初叹气：“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都比不上戚恒。”

龙正初也告诉过孟泽，戚恒复读之后如愿以偿上了名校,不过他又钻了牛角尖,还是回去找高三时的女孩。

皇天不负苦心人，成了。

孟泽没什么诚意道一声：“恭喜戚恒。”

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龙正初先出去。

孟泽紧随其后，说：“我爸的事，辛苦你了。”

龙正初停住,回头一笑：“说的什么话，我们是邻居，以前孟叔叔很关照我，我上个月去看过他，他还不错，表现挺好的。”

有些话题，龙正初不自己提起，是顾及孟家的颜面，知道孟泽不善于抒发情感，龙正初拍拍孟泽的肩：“孟叔叔也问起你，我说你好着呢。”

“我也会去看看他。”

“你回来住几天啊？”

“还不清楚。”

龙正初到了自己的车位：“我老婆在我爸妈家，你家也没开伙，要不我让我老婆给你送午饭？”

孟泽转身向着自己的车位去：“不用，我自己吃。”

＊

孟泽一走，李明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换自己的手机壁纸。

她险些吓破了胆。

幸好孟泽什么都没发现，他这个人有时候相当好骗。

第二件事，李明澜联系姚希津。

姚希津那边很吵：“明澜，我等有空了再和你解释。”

他应该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李明澜不好逼着他：“你先忙。”

“小鬼难缠，有些舆论场上的挑事者，想给我以及我身边的人制造麻烦。”

姚希津这话倒是灭了李明澜回南方的念头，她不能将祸水引到儿子身上，她问：“你这边处理的话要几天？”

“快的话很快。”那是多快？他没有说，“明澜，我有个紧急会议。”

“嗯，不用担心我。”

李明澜不知道国内如今的动向，舆论是否真的能杀人？她就是一个背着大秘密的人，姑且只能躲着了。

门铃声“叮咚叮咚”响起来。

李明澜透过猫眼望过去。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猫眼里瞧不起对方的真实模样。

女人又按门铃。

一个来孟泽家的女人？李明澜有些好奇，她轻轻开门。

来的这位是个孕妇，小脸蛋格外圆，眼中含笑，见到李明澜，女人的眼睛也圆圆的：“咦？这是孟泽的家吗？”

“是的。”李明澜平淡地点头。

女人更吃惊：“你是？”

“我是他的高中同学。”

“我叫熊悦喜。”她眉眼弯弯：“我老公也是他的高中同学，听说他在家里不开伙，我们正好焖了猪蹄，所以给他送过来。”

然而，龙正初说孟泽没饭吃，却没让妻子送饭来，而且孟泽出去了，人也不在家。

咋咋呼呼的熊悦喜，听了上半句，不听下半句，装上猪蹄，兴冲冲过来了。

熊悦喜？李明澜觉得这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但又没有印象，她说：

“孟泽不在家。”

熊悦喜抬起食盒：“那我把猪蹄给你吧。”她实在可爱，长得圆润，驮着圆圆的大肚子。

李明澜笑笑，就去开门。

锁却打不开。

她在心里臭骂孟泽，面上对着熊悦喜笑：“他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反锁了。”

“哦。”熊悦喜失望，很快又露出笑容，“那等他回来吧。”

李明澜点头。

“我老公都说，孟泽过着苦行僧生活。”熊悦喜人如其名，眼睛一弯，喜气洋洋，“没想到，他和高中同学有联系，还是女同学。”

哈？苦行僧？

熊悦喜言谈中的孟泽，才像是孟泽。

可李明澜亲自去了派出所，见到了扫黄行动的成果，孟泽变坏又是合理解释。

高三的孟泽，和庸脂俗粉绝对不沾边。

可他没有解释。

后来，李明澜渐渐释怀了自己的半信半疑。

随便他变成什么，她不否认，高三的孟泽是最耀眼夺目的人。

于是，她只记得他的绝世。

孟泽有两群高中同学，北方的高中同学是尖子生，而且，他们和孟泽相处时间长，应该更了解孟泽。

能上来给孟泽送饭的人，肯定也是来往密切的关系。

熊悦喜的话不能说不可信。

不过，无论孟泽是放浪形骸，或者禁欲修行，他都是个混蛋。

＊

混蛋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不止买了油盐柴米，他还买了一口小奶锅，可见他以前真的不在这里煮饭。

李明澜没有躺床上，她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斜斜瞥着他进来。

斜眼瞥人，很鄙视了吧，她的口气更是命令式的：“去做饭啊。”高高在上，如同使唤一个佣人。

自从孟泽得知李明澜怀孕，他一直沉着阴霾，眼神阴沉，形似刀片。

李明澜别过头，不与他对望。

他要有本事，他就赶她走。

可他没本事，一声不吭进去厨房，之后，很安静了。

她以前总是手忙脚乱，在厨房能闹出大动静，她忍不住到厨房门外，朝里探头。

多年不用的旧厨房免不了留下些岁月的烟火。

孟泽站在一面被火熏得半昏黑的墙边，他背对她，正在忙碌。

刀在他的手中像是武侠片里绝世高手在舞剑。

李明澜可羡慕了，她至今也没有给儿子做好一顿饭，她又不服气，终有一天她能略懂厨艺，得到儿子一个夸赞。

孟泽侧身，正要去洗菜，转眼见到李明澜探出来的脑袋。

像极了她以前要偷师的样子。

常常有那么些时刻，现在的李明澜和以前的李明澜能重叠在一起。

脸蛋不如从前的圆，但眼神表情还有少女的痕迹。

李明澜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沙发。

在孟泽面前，她总是想摆些二流子的架子，像是村霸，像是土匪，总之就是要跟野蛮沾点边，否则她会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当孟泽端着菜出来，她一脚屈膝，踩在沙发上，另一只脚搁到茶几边，活脱脱一个山寨大当家，她觉得气势还不足，她抖起腿来：“做了几个菜啊？”

孟泽放下碗，不回答她的话，反过来教训她：“不要挤着肚子。”

她高高抬着头，从鼻孔里看着他：“放心，我比你更心疼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当爹的当年连自己的孩子都嫌弃呢。

孟泽脸上的阴霾一层复一层，再受点刺激，恐怕就要狂风暴雨了。

李明澜收敛了些，踩着外八字的步子，大摇大摆地坐到餐桌前。

有些味道是吃遍了山珍海味之后都尝不到的。

上天真不公平，孟泽不仅数学好，连厨艺都是顶呱呱的，简单的清蒸鲈鱼有他自己的调料。

时间比较紧，孟泽买回来的菜不多，除了一条鱼，剩下的是山水豆腐，蒜蓉菜心，鲜的鲜，脆的脆。

对比之下，五星级大酒店的早餐乏味起来。

于是中午的这一顿，李明澜大快朵颐。

吃完了，她抹一抹嘴，觉得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失了仪态。

她说：“这几天吃得少。”

之后，她点评他的厨艺：“马马虎虎吧，还是比不上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啊。”

她叼起牙签，用牙齿咬几下，边咬边说话：“我困了，我要睡午觉。”

“站一会儿，走一会儿，消消食。”

她嘲笑他：“像个老妈子。”她不听他的，打了一个饱嗝，摸摸吃饱了撑起的小肚子，就要去主卧。

孟泽拦着：“吃饱了不要马上就躺，对胃不好。”

李明澜要向左。

他向右一步。

她往右。

他往左一步。

她赌气似的，回到沙发边。

微信铃声一响，她拿起手机。

原来是邓玲英组建了一个群，商量下期杂志的事。

李明澜点开和李深的聊天。

李深正在上课，当然没有回复。

她一抬头，发现孟泽正在盯着她的手机。

虽然壁纸已经换了，但她有点心虚，立即锁屏。

“散散步，消消食。”李明澜站起来，在房子里来回踱步，慢悠悠转着圈。

走了五分钟，她打一个哈欠，揉一揉眼睛：“困得不行，我要去睡觉。”

孟泽这才让她去卧室。

李明澜进去，为了不让他又到她的床前吓她，她关上门。

孟泽听见“砰”的一声响。

李明澜今天接了一个电话，来自姚希津，其他时候，她对着一个聊天框，半天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她像没吃过饭的人一样，吃了满满的两大碗米饭。

她的那什么男人？连喂饱女人吃饭都做不到，而且对方至今都没有回复她的微信。

除了他，李明澜看上的其他男人全是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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