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成瑶做了一场梦。

梦里她的小师妹变成了小师弟。

师弟据说是能够挽救世界危亡的救世之主,她自然对他寄予厚望。

小师弟非要去修无情道，成瑶劝阻未果，只好随他去了。

小师弟不太省心。修无情道的时候总是三心二意、摇摆不定,情丝怎么也斩不断,成瑶就罚他跪、罚他去刑堂受刑。

毕竟,天衍宗的祖训：弟子不听话,往死里打就对了。

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小师弟快要飞升的时候，还没有斩断情丝。

他说要出去云游，成瑶同意了,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小师弟说的斩情丝就是杀掉他的小青梅。

成瑶后悔了，她后悔当年同意小师弟去修无情道了。

她发现那个热忱的小师弟,失去情感后，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个无情无义的人。偶尔成瑶也会想,他连青梅都能杀、小爱都容不下，还能有什么大爱么？可是她的修为不够高了，她已经管不了自己的小师弟了。

很多年后,成瑶再次见到小师弟的青梅之时,她和大魔头玉浮生在一起了。

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她救了那个小妹妹。

只可惜，小师弟到底还是没能飞升,救世成了一句空话。最后还是她出来收拾了烂摊子,带着天衍宗的长老们一起闯了擎天柱。

踏进光柱里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面对厉风,她还是挺直脊背，走在了最前面……

成瑶醒了，明镜斋外正在下着下雨。

她想起来了，她根本没有什么糟心的小师弟，她只有一个叫做姜狸的小师妹。

小师妹省心多了，聪明又听话。

——给她惹的最大的麻烦就是睡了她的那个小徒弟。

从前成瑶觉得帮她收拾烂摊子很糟心。但是和梦里的小师弟一比。

——哈，不就是个睡个徒弟么。

成瑶刚刚掀开帘子。

小师妹跑了进来，抱住她哇哇大哭：“师姐，师姐！哇啊，你不要死啊！”

成瑶：“……”

成瑶：“我没死，我真的没死，别哭了。”

02.

灵犀长老最近经常感觉背后毛毛的。

因为他多年来的工作搭子，姜狸长老变得很古怪：她不仅主动帮他带那一大堆弟子，还隔三差五就来给他送温暖，什么好东西都给他捎上一份，还时常对着他说什么“你还活着真好”。

灵犀长老十分害怕。

灵犀长老去问成瑶长老：

“她是不是要成亲了，想我们包个大一点的礼金？”

成瑶沉吟了片刻：

“有可能。”

“你出多少？”

他们两个人凑头商量随礼的时候。

姜狸凑过来听了一会儿。

姜狸大惊失色：“什么？我要成亲了？”

03.

姜狸气势汹汹地去质问徒弟。

徒弟很冷静地提醒她：

“姜狸，过年的时候，你收了我几十万灵石。”

——那是虎崽从小攒到大的老婆本。

姜狸熄火了，开始左顾右盼装作没有听见。

徒弟一度认为自己的求婚会非常顺利。

三月份，花前月下，他准备了烟花还有会按时绽放的昙花。

他酝酿了半天的气氛，结果一低头，姜狸睡着了；

四月份，他抓来了大雁走礼。

回到家，姜狸已经用大锅炖上了；

徒弟：“……”

算了，她开心就好。

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仪式感这种东西和姜狸大概是没有什么缘分的。于是，在一个平静的下午。

在望仙山，两个人面对面吃午饭的时候。

他突然对她说：

“姜狸，我们成亲吧。”

“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于是，姜狸顺利地被鱼刺卡了喉咙。

徒弟：“……”

04.

徒弟让她挑选吉日。

姜狸选了好几次：“要不还是明年吧。”

徒弟却是人间清醒：

“不行，姜狸，前世你拖了二十年。”

——拖到了世界毁灭才想起来和他成亲。

他们的道侣大典是在不归墟办的。

前世的婚礼十分匆忙，这一回就有条不紊多了。

只是，师徒恋不好公之于众，他们到底不能够光明正大地宴请亲朋好友。姜狸有点小小的遗憾。

但是她藏在心底没告诉徒弟，每天都和小蝴蝶一起兴致勃勃地挑选婚服。

但是，他怎么会猜不到呢？

在道侣大典开始的那天早上，姜狸穿着婚服一推开门——

大师姐穿着证婚人的服饰，灵犀长老身后跟着铃官、尤云等等熟面孔……就连她那个神出鬼没的师祖都来了，热热闹闹地在吃不归墟的点心呢。

来之前，大家都发过天地誓言了，这场婚礼，就成了天衍宗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他们是被祝福的。

幸福是什么含义呢？

是爱的人在身边，世界和平，没有死亡和痛苦。

大地回春。

在欢呼声中，姜狸提着裙摆朝着他走去。

她牵住了他的手。

于是前世和今生就重叠在了一起。

……

修真界的女儿红十分醉人，东倒西歪一大片人。

她靠在他的身上，他的长发还是如同月光一样白。

他们就如同那个时候靠在世界尽头一般。

姜狸说：“浮生，我做了一场梦。”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隔了好一会儿。

他说：“狸狸，我一直都在。”

05.

阴差阳错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比方说溯回三百年后，玉浮生没能和姜狸成为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反而成了姜狸的徒弟，被她亲手养大。

虎崽当然很幸福了，对比一下凄风苦雨的前世，每天都幸福得像是在做梦。

姜狸问徒弟总是照镜子干什么？

徒弟说：“姜狸，我好像要比前世高一点。”

姜狸比划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是。

因为生长期营养不良，前世的虎神虽然将近一米九，但没有虎崽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那么强。有时候显得有点高大的清瘦。如今的虎崽被姜狸养得更大只了。

姜狸觉得他恢复记忆之后更小了，简直回到了少年时管家婆的时期。不仅话变多了，还特别黏人，时不时就要和她分享他的新发现。

徒弟说：“姜狸，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疤了。”

徒弟说：“姜狸，我现在不怕冷了。”

虎崽从来没有长过冻疮，衣服多得穿不完，根本找不出一件旧的；最艰苦的几年过后，就连感冒头疼脑热的时候，都有姜狸陪伴着小虎崽。

然而，除了诸多幸福之处，也有不好的地方。

有一天，徒弟问她：“姜狸，我怎么看起来有点小白脸。”

姜狸：“……”

不仅小白脸，还很懂礼貌；

有文化就算了，他发现自己可能学猫叫比虎啸还要熟练一点。

姜狸问他：“小漂亮，师尊把你养得不好么？”

徒弟笑了。

他把她的手贴在了脸上：“好啊，再好也不过了。”

因为师尊，小虎崽拥有着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生。

06.

姜狸发现徒弟可能多少有点意难平。

姜狸让他帮忙算个账，任劳任怨的虎崽不见了。

他看着她，问：“姜狸，你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姜狸让他把地给扫了。

徒弟很坚持：“叫哥哥。”

姜狸让他剥板栗。

他认认真真地剥了，带着期待看着她：“叫哥哥。”

姜狸：“……”

恢复记忆后，徒弟大概对他们没成为青梅竹马这件事非常耿耿于怀。毕竟，如今他不仅比她小，还比她矮一个辈分。

婚后，他很少叫她“师尊”了，还开始叫她“乖狸狸”。

他似乎更加喜欢她道侣这个身份。

这当然也很好。

但是姜狸总觉得徒弟恢复记忆后，给她一种想要翻身当年上的错觉。

姜狸觉得这个苗头必须按下去。

今年，大师姐又催她收新徒弟了。

她在明镜斋悠哉悠哉地翻着弟子名单。

姜狸：“小漂亮，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不会介意了吧？”

徒弟平静地扫了一眼名单：“不介意。”

他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有虎神记忆的他稳重多了，如今还有道侣的名分，怎么会介意姜狸收两个徒弟呢？

虎崽如此宽容大方，姜狸有点狐疑。

姜狸在名单里面千挑万选，找到了一个好苗子，名叫付生玉。

她跑去找徒弟炫耀。

结果徒弟十分淡定，缓慢地微笑：“哦，小师弟啊，不错。”

她以为新徒弟的小命不保了，紧张地盯着徒弟。

结果一连三天都无事发生。

终于到了拜师现场——

姜狸看着熟悉的十七岁虎崽。

姜狸：“什么？你说你叫付生玉？”

姜狸缓缓地坐了回去。

07.

灵犀长老捡到了一只小三花猫，本想要放在明镜斋，请大师姐帮忙养一段时间。但是姜狸想到徒弟最近试图造反的种种举动，主动揽下了责任。

她抱着小猫回家了：“浮生，来，叫小师弟。”

徒弟缓缓地放下了书，和地上的小不点对视。

他这回就不能使手段了，毕竟太欺负弱小了——

难道他真的要多一只小师弟了么？

有了小猫，姜狸就经常顾及不到大猫了。

比起要面子的大猫，小猫撒娇打滚样样都行，喵喵叫的声音又格外软糯好听，姜狸就格外宠爱这只小师弟。

可惜，虎崽拉不下脸学猫叫了，他如今的嗓音沙哑，又是一只大白虎，还当过虎神，怎么好在家里对着姜狸喵喵叫呢？

于是，他一日日地被冷落。

他意识到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可能宠爱要被新进门的小师弟分走了。

某天，姜狸在给小猫洗澡的时候，突然，肩膀上一重。

一只大白虎顶了顶姜狸的掌心。

徒弟：“师尊，我错了。别收小师弟了。”

她笑眯眯：“不叫乖狸狸啦？”

徒弟：“不叫了。”

“师尊不是想要我学猫叫么？”

“徒儿以后都学给师尊听，好不好？”

姜狸凑过去。

听见了一声沙哑好听的“喵”。

这算什么呢？

——算一日为师尊，终生是师尊。

08.

一个月后。

灵犀长老上门。

“对啊。”

“这只猫的名字就叫小师弟啊。”

徒弟平静地目送着一人一猫远去，内心开始波涛汹涌。

他开始思考人生：

所以他就是因为一只叫做小师弟的猫，对着姜狸学了一整个月的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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