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狸发现,和一个众所周知的大反派在一起,经常会遇见被全天下人群起而攻之的场面。
妖王都被围了。
御剑门、天衍宗、千灯寺……有名有姓的大宗门全都兵临城下。
这也是杀江破虚的连锁反应。江破虚到底是预言当中的救世之子,被寄予了太多的希望,这个刺激对于正道而言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他们纠集出了许多要“共诛魔头”的同盟,要联合数大门派围攻妖王都。
姜狸此时才对那个夜晚的惊险有个深刻的认识。因为如果人人喊打的反派有虚弱的一天,可能就会死得很惨。
她问大漂亮要怎么办?
毕竟妖王宫的守卫们都跑了一半。
他本来想要解释,但是想到姜狸最近特别喜欢刺激他,于是语焉不详:“过段时间就好了。”
姜狸于是不再缠着他了,忧心忡忡地跑去找伥鬼们练剑,每天呼呼哈哈。她打算在大反派万一不行了的时候就冲出去把他扛走就跑。
结果——
姜狸练剑练到了一半,浩浩荡荡兵临城下的同盟就稀稀拉拉。
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在城门下看着实在不成气候。
距离兵临城下,也只不过短短一个月。
这个时候姜狸也知道理由了:
因为她练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剑气使不出来了。
灵气稀少到了战斗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而众所周知,玉浮生是天地间唯一一个靠着鬼气成神的存在。
在自顾不暇的时候,讨伐正义也就没有那种重要了。
她回来了,大漂亮问她:“怎么不高兴?”
她摇摇头,趴在他的身上看着外面的天空。
……
明知山附近越来越空了,姜狸每天都要出去溜达。
散步的时候,她撞见了一位年轻的妖族守卫翻墙逃跑。
她叫住那个爬墙的小狼,问他要哪里?
小狼挠挠头,说:“我的弟兄们都去人族的地界抢地盘了,据说人界还是有灵气的。”
姜狸想了想,翻出了怀里的灵石递给他当盘缠。
小狼犹豫了一下,问她:“您和王不走么?王都全都空了。”
姜狸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年轻的守卫越过了墙,消失了。
她从明知山慢慢往外走。
所有的守卫都跑光了,很多地方野草长得十分茂密。只是因为虎神手底下还有数万伥鬼,所以姜狸没有发现有多少差别。
她走到了王都的大街上,繁华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她看见了很多的乌鸦停在王都的屋顶上,它们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居民。
姜狸回到家,对他说:“大漂亮,妖王都只剩下我们两个活人了。”
他朝着她伸出手,她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姜狸说:
在孤坟的时候,她以为只要出去了,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丽。
但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也许外面的世界和孤坟里一样糟糕。
大漂亮拍拍她,说:“乖乖,不要怕。”
他给她煮了很好喝的小鸡炖蘑菇。
在这座只有两个活人的王都里,他们依偎在一起,一边喝汤一边说着话。
于是她就真的不害怕了。
姜狸不知道要怎么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前途在哪里。她也有恐惧、不安,但是她发现,只要回到了明知山的那座高塔上,回到了他们的小家里,看见大漂亮坐在窗边,那些情绪就统统消失了。
她在外面跑的时候就像是一只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小风筝,等到回到家、看见了他,就像是找到了锚点,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大漂亮和小狸猫还在一起,去天涯海角都没有关系。
……
他以为她会低落一段时间。
但是姜狸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她每天都忙忙碌碌,带着伥鬼们在王都搜集了很多的物资,他也不阻止她,反而给了很多伥鬼陪着她。
他还提醒她:“多找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虎神是想要给小狸猫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但是在杀了江破虚后没有多久,他渐渐的就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是这种忧虑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姜狸。
他打开了门,就听见了小狸猫回家的声音。
野草蔓延丛生,苹果掉在地上腐烂了都没有人摘,小鸟和松鼠出来活跃了。她兴致勃勃地脱了鞋子去爬树、摘苹果,然后坐在大树上朝着他招手。
夕阳在她的背后闪闪发光。
他仰头看着她。
她说:“大漂亮!接住我!”
他顺从地张开手,她就提起裙摆,像是一只小鸟一样从树上跳进了他的怀里。
世界在衰败腐烂,这座城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但在她的身上,旺盛的生命力在蔓延。
她跌入他的怀里,想要凑过去给他一个吻。
他笑着拒绝了。
她说:
“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吻我。”
“我又不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只想要一个吻而已。”
他不说话了,小狸猫跳下来,气冲冲地光着脚回家了。
果然,晚上,她又开始提起了她的“丈夫”。
……
姜狸知道自己是在欺负他——但她也恨他呢。
她甚至不再逼他承认爱她,仅仅是给她一个吻。
他明明可以假装掉以轻心、假装不留神,就可以满足她小小的愿望。
但是他偏要吝啬又小气。
他明明听见了她在心里的许愿:拜托拜托,让我吻到他吧。
明明偌大个妖王都只有两个活人了,他还要恪守着他的原则,这让她非常恼恨。
于是总是要回来欺负他。
只是呢,每一次欺负完他后,姜狸看见角落里气得面色发白的大漂亮,又会心生怜惜。她就会过去哄他:“大漂亮,只要你吻我一下,我那个丈夫就会变成你。”
然而,那个伤心又落魄的男人看着她,回答总是:“不。”
……
他愿意当一辈子的苦行僧。前提是他的献祭是有价值的。
只是,天地瞬息万变,往往是不尽如人意的。
瞬息全宇宙,就算是神也最多只能窥见三千种可能。
虎神在这天夜里将神识融入天地山川,感受世界的吐息。
他调用了身体里仅剩下的一点神力,于是黑暗当中就出现了一面水镜。
透过那面镜,他预知到了一些事:
他看见了明年的世界,十分平静,山川依旧,日月不变。
只是一整年都是冬天。
——四季开始不再变幻了。
虎神安静了下来,他打开了窗户,窗外是今年飘落的第一朵雪花,安静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小狸猫还在楼上睡得正香。
但是他得知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
灵气消散顶多就是加快衰老;但四季不再流转变化,也就意味着世界的生机快要断绝了。
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心中有矛盾、斗争。
但是这个可能还没有得到确定。
他只是需要等待擎天柱的变化,给他一个确认的机会。
他坐在小狸猫的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怀揣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
第一次,他吻了吻她的发梢。
他克制和隐忍的前提都是牺牲是有价值的。他要给小狸猫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但是如果这个美丽的新世界消失了。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消亡,只能维持四十年或者更短的时间呢?
……
姜狸还没有发现家里的苦行僧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仍然照常拒绝她的吻,从来不做逾越的事情。但是他听见她的表白的时候不再打断她了,而是用那种温和的月光般的眼神注视着她;他经常长久地注视着她,眼神在和她对视的时候,也不再躲避。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因为虎神是块大石头,表面一点点的软化和松动,就预示着内心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姜狸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她和她的丈夫的爱情故事已经编成了一本跌宕起伏的小说。
从前家里的苦行僧会面色苍白地让她别说了,尤其是拒绝听她这部大作的细节。
每一次听姜狸说都会十分阴沉、扭曲。然后坐在角落里默默地自虐。
但是在这天听完姜狸的发言后,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
他含笑问:“还有呢?”
姜狸没有想到他今天这么积极地乐于自虐,她想了想,还真的认认真真地和他描述了起来。因为最近翻到了一些话本和画册,姜狸的故事内容大大丰富,简直是讲得绘声绘色。
他听得很认真,还开始追问姜狸细节。
他微笑地从她的眼睛看到唇瓣,点点头:“好,我都记住了。”
“那你还有喜欢的姿势么?”
姜狸卡住了。
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她硬着头皮说了一半,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姜狸还不明白,他的忍耐和退让,还有好脾气都是因为不能去爱。但如果那个让他必须坚持的东西摇摇欲坠了,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下去了。
……
这一天,姜狸在王都囤东西的时候,翻出来了一瓶颜色诡异的灵药,她一看瓶底的字:合欢散。
咦?还有这种好东西?
她转头左看看右看看,趁着伥鬼们不注意,摸走了一瓶。
但是姜狸又觉得,大漂亮的本体十分巨大,一瓶应该药不倒他。
她一口气拿走了架子上的所有合欢散。
姜狸的用心十分险恶。
她就想要把他折磨得不行,然后跳出来假惺惺地说帮他一下。
家里的那个苦行僧一定会隐忍,面色苍白地说狸狸不要,然后央求她出去,等到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美丽又宽容的狸狸就会不计前嫌地去拯救他。
等到木已成舟,他还能继续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成?
他只能苍白着脸坐在床边,说什么他都点头。
计划非常好。
但是姜狸错估了形势。
……
虎神看了一眼姜狸端过来的姜茶。
小狸猫一改之前的阴阳怪气,今天显得安静,而且破天荒地对他嘘寒问暖。
他没有感恩戴德,内心十分冷静,心想:姜狸要对他下毒了。
——如果真的是下毒倒也没有什么。
但是当嗅到那股味道的时候,他的面色沉了下来。
她到底是哪里找来的烈性药?一滴就足够烈了,她到底加了多少,来头牛都要被她药死了。
他盯着那碗姜茶沉默了许久。多少猜到了她的用心险恶。
姜狸转了好几圈,假装路过好几次,眼神老是往那碗姜茶上面瞟。
他很平静地问她:“怎么,那么想我喝?”
他点点茶杯的杯沿,问:“哪里弄来的?”
他让她少去碰这些小玩意。
被揭穿的小狸猫恼羞成怒,坐在他对面气恼得不行。
她问:“你就不能装作没有发现么?”
他冷道:“那是烈性药,你胆子那么大,不怕死,我怕弄死你。”
他没有想到小狸猫胆大包天到竟然直接给他下药,而且不知道轻重,一下就是一整瓶。
事到如今他还是可以忍一忍的,毕竟他还想要等去看一眼擎天柱,确定了后再做决定的。
虎神漫不经心地想:今天先放过她,等到明天去确认一眼,回来再和她算总账。
但是他还是失算了。
深谙火上浇油之道的小狸猫,在原地生了一会儿的气,突发奇想:
“这药你不喝就不喝,我拿你试试药效,以后留给我的未来丈夫喝。”
“我可是拿了十瓶,你不试,有的是人试。”
咔嚓,茶杯裂了。
空气都寂静了。
他平静地抬眸看着她:“你还想要拿给别人喝?”
姜狸以为家里的苦行僧会和往常一样静静地破防,不仅点头了,还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他们要如何在他面前纵情声色、亲亲我我,从地板这头滚到那一头。
姜狸不明白,平日里的丈夫是假的,气气他也就算了;但是药是真的,她也真的可以这么干。两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他闭了闭眼,压抑了很多天的怒气在这一刻反而冷却了下来,他空前地平静了下来。
他问:“还有呢?你们当着我的面滚过去了,然后呢?”
突然,姜狸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鸡皮疙瘩从脊背窜到了后脑勺。
那是一种小动物面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她还在等待着家里的苦行僧破防。这个时候,姜狸还不明白今天的行为有多危险。毕竟眼前的苦行僧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已经摇摇欲坠了,就缺一点刺激就要出笼了。
她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他和往日一样气得手抖。
她发现家里的那个苦行僧开始解袖扣了;
紧接着上下楼十几扇门砰砰砰全关上了;
她有点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嘲笑他:“大漂亮,你吓唬谁呢?”
哈哈,谁不知道他除了坐在角落里破防,连亲都不敢亲她一下?
话音落下,她就感觉到了家里的灯全都黑了。只剩下了他们面前一盏昏黄的小灯。
她咽了一口口水,想要爬下椅子,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了肩膀,一屁股按回了椅子上。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脚踝上爬上了冷冰冰的鬼气,紧接着她的两条腿就被分开,屈着架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姜狸有点紧张:哈哈,吓唬谁呢?大漂亮除了黑着脸吓吓她,还能干什么?
——直到裙子被掀开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等到四分五裂的声音传来,她才惊慌起来,紧张地拼命想要并拢双膝,但是巨力禁锢着她;她惊慌地想把上衣扯下挡住一点,但是她的手很快也被束缚在了头顶。
她声音有点发抖:“大漂亮,你你你你要干嘛?你冷静一点。”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小腿,很平静地说:
“不是想要勾引我吗?”
“那点药可没什么效果。”
她紧张地东张西望。发现他去洗干净了手,然后拿回来了一个圆溜溜的、上面有复杂的花纹的金属小球。
虎神在她面前坐了下来。这个姿势,羞耻又一览无余。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看到唇瓣,然后渐渐往下,羞耻感、惊慌,她害羞地要变成一株发红的含羞草。她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脚趾都要害羞得蜷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那个小球,轻声笑了一下:“这个铃铛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惊恐地问他:“那那那是什么?”
他说:“缅铃,一种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家里的苦行僧看了她一眼,用那种平日里宽容的眼神看着她,温和地告诉她这个小玩意的用法。她终于听明白了,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可怜又无助地想要并拢腿。
她害羞得脸和耳朵都是红的,抽泣着要挣扎,但是鬼气死死禁锢着她。
她抽泣:“大漂亮,你你、你不能这样。”
他好整以暇地问:“哪样?”
黑暗里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动静,情人间的声音越来越低,如同月亮隐入了云朵里。在低喃的耳语声中,铃铛精致冰冷的纹路碾碎深秋的粉色浆果,果肉蹂躏成萎靡的红,再被捣碎,酿成飞溅的美味的酒液。
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和铃铛声一起摇曳,十分动人。
一开始,她断断续续地骂他:“玉浮生,王、王、王八蛋!”
渐渐地,她不嘴硬了,也知道在威胁之下要低头了,开始抽抽噎噎着求他慢一点,她知道他这是在生气呢,本以为这样服软了,他就会满意了。
谁知道他笑着喝了一口水:
“我动了么?”
“乖狸狸,是铃铛在动,对不对?你怎好这样污蔑我?”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含笑道:“狸狸,我可没有碰到你一根手指。”
他就坐在对面,穿着那身大氅,眉眼冷淡。整个人如同月光般清冷,看上去和旖旎的春色没有半分关系。他喝着茶,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美景。
他说:
“刚刚聊到哪里了?”
“继续讲那个故事吧,你和你的那个丈夫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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