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傍晚,橙红夕阳高挂天空，云彩变得绚烂。

这一天的项目结束后，虞夏他们要回家了。沈乐橙妈妈路过学校,顺路接她。

挂了电话,沈乐橙看向虞夏，“陈叔在来学校的路上了吗？”

“没。”虞夏说，“我不知道我们几点解散,所以让他去酒店帮忙了。”

沈乐橙啊了声，“那你怎么回家？”

虞夏：“我打车啊。”

沈乐橙点点头，“行，那你——”

她本想说让她注意安全，忽而想起还在学校的另一个人,“李聿呢？你们一起回去吧？”

虞夏往教学楼指，“被冯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沈乐橙无言，“老冯真是连运动会都不放过他。”

虞夏深深赞同，李聿刚跳完高没多久,在操场闲逛的冯光亮就把人喊走了，说是有事跟他说。

“那我先走了。”沈乐橙挽着她的手臂，“你要是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

虞夏失笑,“放心,你快去吧，别让芳姨久等。”

看着沈乐橙往校门口方向走，虞夏站在原地思考两秒，抬脚往教学楼方向走。

走到半路，她遇到穆泽宇，“虞夏,你还没回家？”

两人视线相撞，虞夏轻轻点了点头，“嗯，你怎么也还没回去？”

“不急。”穆泽宇说，“我家就在对面，晚点走也一样的，你现在去哪？是去教学楼吗？”

虞夏应声。

穆泽宇笑笑，爽朗道，“好巧，一起吧，我也要回教室。”

两人结伴而行。

走出操场，穆泽宇瞟了眼旁边的女生，她今天很青春，也很漂亮。

高一见到虞夏第一眼，穆泽宇就知道她长得很好看。不过那会儿的虞夏和现在相比，要更青涩一点。她性格很好，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班里的同学都很喜欢她。

他也一样。

只不过，他对她的喜欢，和其他人对她的有些不同。

这一点，他很清楚。

想到这，穆泽宇深吸一口气，似不经意地开口，“虞夏，你跟你的同桌熟吗？”

虞夏一愣，没想到穆泽宇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思考了几秒，犹疑道，“还好吧。”

闻言，穆泽宇眼睛一亮，“还好吧的意思是，一般般？”

如果只是一般般的话，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有希望。

听到一般般这个词，虞夏啊了声，迟疑道，“……比一般般可能要好一点？”

她和李聿的关系，应该不单一般般吧，虞夏这样想。

穆泽宇：“……”

他神情微滞，尴尬地哦了声，“也是，你们是同桌，肯定要比一般的同学关系好一点。”

虞夏点头表示认可。

穆泽宇看她这样，抿了抿唇，“那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发现虞夏停下了脚步。

穆泽宇跟着一顿，顺着她视线去看，看到教学楼西侧花坛旁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那是李聿吧？”他明知故问。

虞夏没吭声。

穆泽宇讪讪地挠了挠鼻子，又说，“那个女生是我们年级的吗？她是在和李聿表白吧。”

虞夏依旧没说话，她站在原地没动，只远远瞧见女生手里拿了一个信封，递给李聿——

李聿没接。

女生仰头望着李聿，嘴唇翕动，一开一合地跟他说话。

好一会，李聿开口。

他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女生把手里拿着的那封信丢在他身上，然后跑远。

李聿在原地站了两秒，弯腰把掉在地上的信捡起。

虞夏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他侧头，目光笔直看向她，神情坦荡，“站那做什么？”

听见他清冷的声音，虞夏这才出声，“我总不能打扰女生跟你表白吧？”

除了站在这儿，她还能站去哪？

李聿瞥她一眼，眼眸淡淡地扫向她身侧的男生，问她，“要去教室拿东西？”

虞夏想说不是，但穆泽宇还在旁边，她总不能直说她是过来找李聿，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的。她缄默几秒，含糊嗯了声，“你刚下来？”

李聿：“要拿什么？”

“……拿本书。”虞夏也不知道要拿什么，随口说。

李聿嗯声，看她一眼，“在这等我。”

说完，他连个眼神都没给穆泽宇，目标明确地折返回教学楼。

看他走远，被忽视良久的穆泽宇嗓音干涩开口，“虞夏，你和李聿……”

他看着她，本想问是不是在谈恋爱，可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太冒犯，只能改成，“你们约好了待会要去哪吗？”

虞夏正担心穆泽宇会发现她和李聿的“小秘密”，听他这么问，她暗暗松了口气，将错就错地说，“嗯，我们约了去书店。”

闻声，穆泽宇点点头，“好吧，那我回教室了……明天见。”

虞夏舒心一笑，“明天见。”

-

在原地等了不到两分钟，李聿就两手空空下来了。

虞夏不解地看着他，“我的书呢？”

李聿：“什么书？”

虞夏：“……你不是去给我拿书的？”

李聿难得轻哂，“你没有说要什么书。”

“……”

无言一霎，虞夏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你怎么知道我说拿书是借口？”

李聿和她并肩往外走，低声问，“要回去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他当然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

虞夏还没察觉出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被李聿看穿，浅声道，“我怕你还在老冯办公室，不方便看手机。”

说到这，她问，“老冯找你什么事？”

李聿：“考试。”

虞夏懵逼：“考试？考什么试？”

李聿：“他拿了张竞赛的试卷给我。”

虞夏反应过来，“就是上次让你去参加的那个数学竞赛？”

李聿点头。

虞夏震惊，“你这就考完了？”

现在距离冯光亮把李聿叫去办公室，不到两小时吧？

李聿斜她一眼，意思明显——他要是没考完，冯光亮不可能放他走。

虞夏噎了噎，又问，“出分数了吗？”

李聿：“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虞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李聿看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唇角微勾，抬手敲了下她脑袋，“他没给具体分数，只是看了眼然后叹气，说早知如此就该强行替我报名，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让一中老师在他面前嘚瑟。”

听李聿这样一说，虞夏大概能想象出冯光亮心碎的表情。

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这次竞赛一中有同学拿了奖？”

李聿：“拿了第一名。”

虞夏扬扬眉，“哇，真厉害。”

话落，她对上李聿英挺眉眼，眉眼弯弯地说，“当然，根据你刚刚转述的老冯所说，我觉得你更厉害。”

李聿低眸，盯着她盈盈笑脸晃了晃神，心跳有几分失衡。

半晌，在虞夏用疑惑的眼眸看向他时，李聿敛睫，“待会想怎么回去？”

虞夏一怔，下意识要说打车。话刚到嘴边，她瞥见不远一对手挽着手的小情侣往公交站台走。那一刹那，虞夏把即将说出口的打车一字转为，“坐公交车吧，我好久没坐公交车了。”

李聿没有意见。

师大附中不远就有公交站台，也有地铁口。

两人走到公交站台，周围大多也都是等待的同学，有虞夏觉得眼熟的，也有她全然没印象的。

等了会，她和李聿上车。

公交车上人不少，虞夏和李聿自觉地往后面走。

走到最后，两人找位置站着。

距离靠得太近，虞夏隐隐地，嗅到李聿身上清冽的薄荷味，又好似掺杂了点淡淡的青草气息，闻起来很舒服。

公交车摇摇晃晃。

虞夏正心绪不宁地想着事，也没注意到公交车急刹。她猝不及防，往一侧倒去。

下一秒，她被人半托着，稳住身体。

虞夏怔然，抬眸看向托住她的人，呼吸微停。

李聿手臂很长，隔着单薄布料握着她手臂时，她能感受到他掌心传递过来的热源，灼热着她的手臂。

虞夏心跳一紧，不经意垂眼时，瞥见他青筋凸起的手背。奇怪地，她觉得他的手看上去有种异样的美感。

两人呼吸交错，距离比上车时更近。

虞夏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颊的温热呼吸，她后知后觉紧张起来，手足无措，“我……”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

李聿嗯了声，把她扶稳站好，才说，“我知道。”

他垂眼看着她，眼睫毛浓密得有些过分，“要不要下去打车？”

“不要了吧。”虞夏拒绝，“应该只剩两三站了。”

李聿眼睫动了动，瞧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没再出声，只是呼吸不再如同往常那样自然。

到站下车，虞夏才将抓着李聿手臂的手收回。

所幸的是，她今天穿的外套有口袋。把手收回那一刹那，虞夏握住掌心存留的温度，放入口袋。

悄悄做完这些，她瞟了眼旁边没有发现的人，无声地翘起了唇角。

……

-

虞夏和李聿到家，杨姨正在厨房忙碌。

在操场待了大半天，两人都想先回房间洗澡。跟杨姨说了声，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回房。

虞夏洗澡比较慢，她洗完下楼时，李聿正在打电话。

他侧对着她这边，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他很轻地笑了笑，回应对方。

少顷，他挂断电话转头，在看到不远的虞夏时，有几秒怔然，又很快挪开视线。

与此同时，从厨房走出的杨姨哎哟一声，“夏夏，怎么又不把头发吹干？”她紧张兮兮地催促，“快回去吹头发。”

虞夏：“……杨姨没事的，我吃完饭再去吹，我怕你们久等。”

“不会。”李聿开口，“你先去把头发吹干，杨姨还有一个菜没做好。”

虞夏愣住，“是吗？还没做好？”

接收到李聿暗示，杨姨点头，“是啊是啊，杨姨今天做菜比较慢，等你吹干头发，杨姨就做好了。”

“……”

虞夏失语，看两人默契的样子，妥协道，“好吧，我去吹一会。”

看虞夏转身回房间，杨姨转头和李聿说话，“还是小聿你聪明，知道怎么把夏夏给劝回去。”

她碎碎念，“这孩子就怕我们等她等太久，头发都不吹就下来吃饭。”

李聿莞尔，“我知道。”

他跟杨姨说了两句，往楼上指了指，“杨姨您把菜热一热，我上去拿个东西。”

杨姨：“去吧。”

李聿抬脚上楼，脑海里蓦地浮现少女穿着睡衣的模样，单纯懵懂。

很突然地，李聿响起之前在学校听过的，同学对虞夏的点评——学校对虞夏有意思，想追她的男生不少。只是大多碍于她家庭背景，少有行动。

但也有觉得她漂亮，鼓起勇气表白的。

只不过大多都被拒绝过。

上次李聿还听常在说，上学期他们班有个男生跟虞夏表白，那人家里条件不错，上学也是司机接送，他觉得自己和虞夏天生一对。

遗憾的是，他也被虞夏拒绝。

并且，虞夏还直言自己虽学习一般，平日上课也会睡觉开小差，但她高中不会谈恋爱。她说她要是谈恋爱的话，她爸妈会把她男朋友的腿打断。说起这个，常在乐了许久，说他当时围观的时候还以为虞夏会说，她要是谈恋爱她爸妈把她的腿打断，他万万没想到，虞夏说的是她爸妈会把她男朋友的腿打断。

她拒绝人说的一些理由，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

李聿那会没有搭腔。

这会想起来，他不得不承认，虞夏说的是事实。就任岩和虞青筠对她的宠溺而言，她偷偷谈恋爱他们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她的恋爱对象，他们可就顾不得那么多。

思及此，李聿眉心重重一跳。

折返回楼上，他听见没有关门的房间传出的吹风声音。

李聿脚步微滞，推开客房的门。

虞夏把头发吹到半干，发现隔壁的房间门打开。

她抬手敲了下，探着脑袋进去，“你怎么也上来了？”

李聿侧头，从书桌前起身，“杨姨菜没做好，我上来做两道题。”

“……”

虞夏失语，“这就是学霸日常？”

李聿哽住。

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好在虞夏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么深入，她和李聿一起往楼下走，似不经意地问，“李聿。”

“嗯？”

“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李聿走在她侧边，淡淡说，“我外婆。”

说到这，他问虞夏，“周六有空吗？”

瞬间，虞夏眼睛亮了，“怎么？你要邀请我去你外婆家玩了？”

上次她嫌弃李聿邀请她的方式敷衍之后，两人就没再提这个事，她还以为李聿忘了。

李聿看她亮灿灿的眼瞳，轻轻嗯了声。

虞夏眨眨眼，“那你想好怎么邀请我了吗？”

“想好了。”李聿说。

虞夏满脸期待，“怎么邀请？”

李聿被她迫不及待的神情逗笑，往里勾了勾嘴角，卖着关子说，“明天告诉你。”

“……”

虞夏：“我还得等一晚？”

她怕自己好奇死。

李聿：“睡一觉就到明天了。”

“……”虞夏撇嘴，“那这一觉可没那么容易睡着。”

她深深觉得李聿有点故意，“你是故意吊我胃口吗？”

李聿无奈，“没有。”

他只是刚刚跟外婆打电话时，外婆说他之前问的果园橙子熟了，周末去摘最为合适。

看李聿坦荡荡的样子，虞夏暂且信他。

两人到楼下吃饭，吃完饭回房间写作业。遇到不懂的，虞夏直接往隔壁敲门，然后进去。

被知识熏陶一晚，虞夏正准备从李聿房间离开，余光瞥见桌面放着的粉色信封。

她多看了两眼，没忍住问，“你今天下午，跟那个女生说什么了呀？”

李聿顺着她视线去看，顿了顿，“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人家能哭着走？”虞夏不信，“你拒绝她了？”

李聿点头。

虞夏缓了缓，又问：“那这封信——”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李聿就言简意赅说，“我没看。”

听见这话，虞夏不可思议地说，“你看都没看？”

李聿偏头，似笑非笑地反问，“别人向你表白送的信，你都会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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