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门之隔,虞夏把消息发出，就自欺欺人地把手机塞进被窝，然后迅速跑去浴室刷牙洗脸。

等她从里出来,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

让她诧异的是，手机里不单有q.q新消息，还有微信新消息提醒。

虞夏怔了怔,先点开q.q，毫不意外地看到隔壁房间人发来的好友申请，他没有写任何附言，好像笃定虞夏知道他是谁。

李聿的头像是一只吐着大舌头的大狗狗，看上去很壮。

这个头像虞夏之前在班级群就有看到,她当时还和沈乐橙讨论过这个头像上的狗狗很可能是李聿养的。只是李聿在她家住这么久，从未提过和狗相关的事，她自然也没好意思问。

端详一会，虞夏点了同意。

通过后,她没给人发消息，转去微信。

原本，虞夏以为微信消息提醒是虞女士,或是任岩发给她的。

他们这会还没回家。

她没想到的是,微信收到的也是添加提醒,申请添加通过的，是同一个人，头像也一样，但微信名有点儿区别，他q.q的昵称是一个简单的字母Y，而微信的是L。

组合了一下两个字母,虞夏腹诽，李聿还真是不会在琐碎事情上浪费一丁点儿时间。

哪有人这么给自己取昵称的。

她捧着手机好一会，点击通过。

刚通过，微信弹出新好友消息。

L：「想好怎么说了？」

虞夏的微信名和q.q的一样，都是夏了夏天。她看着李聿这话，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做了亏心事，要组织语言和李聿汇报的错觉。

想到这，虞夏忙拍了拍脸，虞夏你在想什么？你一点亏心事没做，再者就算是做了，也不用向李聿汇报。

他……又不是你什么人。

自我洗脑一会，虞夏回复：「我刚刚刷牙去了。」

发完，她折返回q.q截图，直接发给李聿：「我比你多吗？」

坐在书桌前，李聿点开新消息。

他垂眼，看着图片上详细分组的联系人，有点儿想笑：「嗯。」

他告诉对面胜负欲强烈的人：「比我多。」

虞夏的q.q好友，有好几百人。

但她分组很清晰简单，包括小姐妹，初中同学，高中同学，文科班同学，理科班校友，以及……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不认识但好像和我一个学校的同学”，表过白被我拒绝的校友等。

看到最后两个分组，李聿扬了扬眉，看了眼组名后面的数字——12/28。

还真不少。

李聿瞧着，手机又震了震。

夏了夏天：「那就好。」

L：「……」

夏了夏天：「我睡觉了，晚安。」

L：「晚安。」

互道完晚安，虞夏压了压自己跳动过快的心脏，小心翼翼地点开李聿头像，进入他的朋友圈。

她很好奇，很想知道他的朋友圈是什么样的。

在当下多数人都是三天可见的朋友圈设置下，李聿的朋友圈是公开的。

但他发的频率很低。

虞夏没花半小时，就把他的朋友圈看完了。

他发的日常很少，大多是转发天文物理相关的一些东西。能看得出，李聿真的很喜欢和物理有关的东西。

不过虞夏发现，他在每年的圣诞节，会发一张不带任何文字的星空照片。

照片看上去很漂亮，但她不确定是不是李聿拍的，她没听他提过说自己会拍照。

除此之外，便是少有的几条日常。

虞夏研究了一下，李聿是个偶尔会分享生活的人。他发的某条朋友圈里，依稀能从落地窗上数出几道模糊的身影，想来应该是在和朋友聚会。

……

退出李聿朋友圈时，虞夏扫了眼他最近发的一条，是八月三十一日那天。

他拍了一张狗狗在草地奔跑的背影照片。

那之后，李聿就没再发过任何东西。

虞夏回忆了一下，她是九月三日见到李聿的。

也就是说，来北城近两个月，李聿没有分享一丁点儿这边的学习生活。

想到这，虞夏退出他的朋友圈，不再多看。

放下手机，虞夏准备睡觉。可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困。

窗外风声阵阵，虞夏再次爬起，她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夜空漆黑，连弯月的影子都没有。

也不知道李聿在圣诞节发出的星空照片，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今年还会不会发？

-

次日早上，虞夏刚下车，就被戚希月喊住，“夏夏。”

虞夏神色倦倦回头，“嗯？”

戚希月走近，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惊讶道，“你昨晚做贼去了？”

虞夏斜她一眼，“失眠。”

想太多事的后果就是失眠。

虞夏昨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睡着时，已经是半夜两三点。

戚希月看她这样，不忍再伤害她。

她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忍俊不禁，“那我搀着你去教室？还有二十分钟上课，你还能睡一会儿。”

虞夏：“谢谢你。”

两人说说笑笑抵达教室。

虞夏刚坐下，就听见同学在问：“昨天的数学作业谁写了啊？借我看看。”

“英语作业有人写了吗？”

“……语文语文，今天要默写文言文，赶紧背吧。”

虞夏趴在桌上，听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想睡都睡不安稳。

蓦地，她听见班长江繁喊，“李聿，老冯让你去趟办公室。”

虞夏猛地睁眼，恰好看见从后门走进的人。

他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蓝白校服，身量很高，一双长腿尤为瞩目，身形清瘦落拓，书包单肩背着，松散随意。

李聿一出现，班里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虞夏亦然。

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虞夏眼睛疲惫地眨了眨。

下一秒，人在她旁边坐下，“没睡好？”

他没着急去办公室找冯光亮，反倒关心地问了虞夏一句。

“……？”

虞夏懵了下，连忙从桌洞掏出镜子，紧张兮兮地问，“我黑眼圈很明显？”

李聿稍顿，没想到她会这么紧张。

他默了默，犹疑地说，“还好。”

“？”

“还好？”虞夏困惑，敏锐道，“可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李聿失语，低声道，“我是看你趴在桌面上才问的。”

“哦。”虞夏放心了一丁点，她举着镜子，认真仔细地左看右看，自言自语，“感觉还是能看出来。”

她把镜子放下，焉巴巴地趴在桌上，深深叹了口气，“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熬夜影响她的美貌。

李聿：“……”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李聿哑然失笑。

当下这一刻，他不由地回想起任岩和他说的，虞夏虽娇气但很可爱的话。不得不承认，好像是这样。

虞夏自然而然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真的很惹人发笑。

褒义的那种。

注意到旁边人还在看自己，虞夏捂住半张脸，提醒道，“你还不去办公室吗？”

李聿：“去。”

虞夏点头，又问，“冯老师找你什么事？”

李聿神色淡淡，“说数学竞赛的事。”

“啊？”虞夏愣了愣，“我们省的数学竞赛还是全国的？”

李聿：“……全国。”

虞夏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李聿瞧着她欣喜的样子，挑了挑眉，“你想参加？”

“当然不是。”虞夏真心觉得他这话有点伤害人，像只小孔雀似的瞪了他一眼，“我的数学成绩也配参加竞赛？”

她第一关就过不了。

李聿唇角微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重要。”虞夏并没有真地介意他说的话，追问道，“你会去参加的吧？”

李聿：“还不确定。”

话落，冯光亮出现在教室外，“李聿。”

他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语气微沉，“来我办公室。”

“……”

看到李聿走出教室，正拿着习题集来找李聿问问题的向珊没忍住问，“老冯找李聿做什么？又劝他转去他们班吗？”

李聿虽在文科班待了两个月，可理科班的几位老师，依旧没死心，时不时还会劝他转去理科班。

毕竟多数人觉得，学理比学文会更好选专业。

而且，他们学校的理科更容易出高分状元。

虞夏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向珊点点头，没再追问，“那我等他回来再过来你们这边。”

李聿再回到教室，是和冯光亮一前一后进来的。

他面容自若，看不出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反观冯光亮，脸色沉沉的。

虞夏猜，他这样肯定是被李聿气的。

-

事实还真是这样。

数学课下课后，虞夏没能按捺住好奇心，伸手戳了戳少年手臂，“你是不是把冯老师气到了？”

原本上数学课，冯光亮总会顺带夸李聿两句。

即便没叫李聿上去做题，他都能夸到他。但今天，他完全忽视李聿，做题不喊他，回答问题不喊他，甚至都没往他们这边多看一眼。

李聿敛睫，盯着搭在他外套手的纤细手指，眸色微动，“可能。”

“可能？”虞夏讶然，“你又拒绝他了？”

李聿：“嗯。”

他的视线还在她手指上胶着，没有挪开。

虞夏没感觉，观察着他的脸色问，“你数学学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愿意参加竞赛？”

“参加竞赛要培训。”李聿说。

“？”

虞夏眨眨眼，“然后呢？”

李聿瞥她，“我不喜欢培训。”

并且还是封闭培训。

虞夏没想到李聿不去参加竞赛的原因这么简单，她似懂非懂，“好吧。”

她略微同情嘀咕，“那老冯估计得气蛮久。”

李聿：“……”

李聿看她认真的侧脸轮廓，有点儿想笑。

忽地，走出教室的冯光亮折返，目光定在虞夏身上，“虞夏，来办公室一趟。”

“……”

虞夏懵神，完全不知道冯光亮为什么会找自己。

走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虞夏紧急回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在数学课上的表现，她应该没犯什么大错吧？

直到站在冯光亮办公桌旁，虞夏都没能想出来，他为什么会找自己来办公室。

难不成真是看不下去她的数学成绩，要给她单独补习？

不至于吧。

冯光亮不知道虞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节课没喝水，坐下后先拧开桌面放置的银色脱漆的保温杯，吹了吹，他呷了两口润嗓，才看向一侧低垂着眉眼站立的人，“最近数学学得吃力吗？”

虞夏：“……有一点。”

冯光亮点点头，语重心长，“数学就是要多练，多研究做错过的题型，避免发生同样的错误，要灵活运用我在课上说的知识点……”

虞夏听着冯光亮念叨，心如死灰地继续点头，“我会的。”

冯光亮嗯了声，顿了顿道，“对了虞夏，你和李聿关系怎么样？”

“？”

听清楚冯光亮说的话后，虞夏骤然抬头，“什么？”

她心跳漏了一拍，对上冯光亮审视锐利的双眼，紧张感油然而生，垂在两侧的手指蜷缩，呼吸稍滞，“我和他……”虞夏避开冯光亮的眼睛，心虚地说，“一般般。”

“只是一般？”冯光亮蹙眉。

虞夏：“……嗯。”

她偷偷瞄着冯光亮沉思的神情，忐忑不安，“怎么了？您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冯光亮又吹了吹他保温杯里泡的茶水，很是纳闷，“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数学竞赛？”

话音落下，坐在冯光亮斜对面的一位老师接话，“何止是数学竞赛不参加，我找他参加物理竞赛，他也拒绝我。”

那是虞夏他们班的物理老师，一位长得很清秀斯文的老师，很年轻。

虞夏他们虽是文科班，但高二这一年，他们还无法避免完全不接触物理化学这些课程。

只是这几门课程不多，一周就一节，学起来还比较轻松。

闻言，冯光亮叹气，“你说他明明理科好，偏学什么文科，这学生到底怎么想的，我给他留的家里人打电话，十次就有九次没人接，偶尔接一次态度也很敷衍说，随便李聿，他们不会干涉，也不知道这家长是怎么当的。”

“……”

虞夏听着冯光亮碎碎念，不太清楚他口中的家里人……是指虞夏父母，还是李聿在港城那边的亲人。

后知后觉地，虞夏发现自己和李聿认识两个月，住在一起两个月，可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虞夏。”念叨完，冯光亮唤她。

虞夏：“老师您说。”

冯光亮：“帮老师个忙行不行？”

虞夏迟疑，“您是想让我说服李聿参加竞赛吗？”

“说服老师不敢想。”冯光亮幽幽叹了口气，“老师就希望你能问问李聿，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想参加竞赛，老师看过他之前的成绩单，也单独出过题测试过他的水平。他只要参加竞赛，不说拿个全国第一，拿到全省前三，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他停了停，“老师是希望你能问问李聿不参加竞赛的真实原因。”

-

回到教室，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虞夏到位置坐下，跟旁边的人对视一眼。

没等李聿开口说什么，她扭开目光，落在书本上。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撬开李聿的嘴，得到他最真实的想法。

一想到这，虞夏就有点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她咚地撞了下桌子，李聿眉心微蹙，“挨骂了？”

“不是。”虞夏斜他，纳闷地问，“我在你眼中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李聿没敢吭声。

虞夏安静几秒，直勾勾扭头注视他，“李聿。”

李聿面无表情，“有事直接说。”

虞夏眉眼弯弯望着他，把谄媚写在脸上，“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李聿：“不用。”

“为什么？”虞夏追问。

李聿凝着面前这张明眸皓齿的脸，眼睫微动，声线清沉，“我觉得你这顿饭会是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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