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端端怎么被戒堂抓了去?”
解金玲百思不得其解,第一天传讯给长央,却没有收到回复,只能偷偷溜去案房数回,企图从那些夫子口中听到消息。
结果消息没听到,反倒是她被路过的夫子抓到好几次,赶回了天一学房。
解金玲只能坐在案桌前急的抓耳挠腮,长央耽误一个月课程,这多不好!
前面的程清听到她的话,扭头道:“可能是犯了第十三条戒律。”
解金玲一听,顿时坐直身体,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程清见状,同样压低声音:“猜的,她问过我这条戒律。”
“你们认识?”解金玲怀疑看着他,他不会也想退出星界吧?
程清道:“算认识,之前在界崖她帮过我。”
生脉丹所需药材他已准备好,现下只剩炼制,他已请了假,准备今夜便开始炼制。
解金玲想了想第十三条戒律内容,忽然用力一拍案桌:“谁要害长央?”
天一学房内周围修士朝她看去,有人不明就里,有人冷眼相看,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
唯有靠窗的明淮手握骨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掌心,目光落在中间空位上,若有所思。
不知道那两人如何扯在了一起,竟同时犯了第十三条戒律。
……
戒崖下,寒炽双阵运转,各不干扰。
长央眉睫染了层冰霜,她端坐在石桌前,无鞘剑放在身侧,桌面摆着一叠纸。
阵内太冷,普通的墨稍放片刻就结了层薄薄的冰,她只能写几个字便重新研墨。
三人身份已明,待出去后可下生死状。
长央垂眸心想,只是不知拿生死状具体要求,又如何实施。
另,她的境界暂无提升迹象,又无法器傍身,回了星界,断不可能再像界崖中对付假王仪那般容易。
其实自来星界后,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长央仅靠着这里旺盛灵气,便能突破到金丹中期,已是迅速。
只不过上五层修士汇聚四界天才,她起点太低,加之身边还有另外两个进阶更为狂猛的白眉和平青云,这才显得稍慢。
笔修修行绝不可断。
长央五指冻得僵硬,她用力握了握,再继续磨开冻墨,笔沾写之。
“长央,你于临摹上有极高天赋,但笔修之道关键不在临摹。”昌化出声指点,“别人的始终是别人,需找到属于自己的笔道才是。”
“你且听心法。”她娓娓道来,“意在笔先,安神静虑,心手合一,顺势而为。”
长央听着昌化的话,垂眸缓缓落笔。
并不容易。
提笔落画,似有无形的力量在阻碍她,身体被什么压住,手连握笔都困难。
仅仅写下一横,便让长央后背湿透,手背两道青筋暴起,原本掌心已结痂的伤口崩裂,滴答落在纸上。
她感觉自己被困在极狭小的空间内,并且这空间还在随她落笔而缩小,挤压肺腑心脏。
……怎么会?
是因为她灵力被封住?
长央此刻握着青竹玉笔,所思所想清晰传给了昌化。
昌化哼笑一声:“和灵力无关,你当真以为笔修如此容易?”
“平时练字无碍,一旦运转心法写字,就不再是普通的字,借用天道灵气是要付出代价的。”
“过去那几字没有我分担天道重压,你早被撕碎了。”
她受长央灵力滋养,若她出事,她多半重归笔中,而笔内世界岌岌可危,再陷入沉眠中,只怕会彻底消弭。
若让昌化选一个传承笔修的人,她决计不会选长央。
原因简单。
——她不适合。
昌化想要一个心境如清风明月,松玉洒脱的修士,这样的人与天道灵气亲和,修起笔道事半功倍。
偏偏长央当时血滴入笔中,让青竹玉笔认主了。
昌化数次犹豫,要不要将笔修之法教给一个不合适的人,但小辈遇险,她又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之前那道“杀”字,若非昌化暗中承担一半天威,恐怕长央当场就能湮灭。
事到如今,教也教了,只能认命。
昌化道:“你要当真正的笔修,笔书受到的天威就得自己扛,我不能再替你分担。”
“当然,你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偶尔借用我力量,利用字破险。”
前者代表长央能修笔道,后者意味着青竹玉笔成了一个普通法器。
“我自己扛。”长央直接道。
昌化丝毫并不惊讶:“就知道你要选什么,从今日起,我所能想起来的都会教予你。”
笔内待太久了,她也累了。
这小辈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心志足够坚定,但能走多远,只能靠她自己。
落笔突然变得艰难无比。
长央一面抵御冰寒,灵府金丹凝固,只能任由寒气侵入,另一面提笔受到天威震慑,空中灵气都成了镇压她的元凶。
“咳咳!”
她喉咙发痒,左手握拳以手背抵唇,终克制不住咳出声,却是咳出了一滩血,很快又凝结。
而纸上仅落了两笔,字都还未成形。
灵台中的昌化啧声:“这只是刚开始,知道为什么需要特殊的墨吗?因为特殊的墨能极大程度和天道灵气契合,让你减少天威的镇压。”
到第三笔时,长央已然握不住笔,失手时甚至连砚台都不小心带翻了。
“还有的磨。”昌化摇头,自顾自休眠去了。
另一边,傅照危身处炽阵,虽起了薄汗,但白袍依旧紧扣,乌黑如绸缎的发丝散在身后,眉眼微湿愈发显得如墨画勾勒般,清贵风姿。
他正翻着最后几页未看完的书,便听见隔壁咳声不断,眼尾余光扫去,当即察觉对方头顶上灵气流动异常。
再看她无力垂手,笔滚落于地。
地上的笔以青竹形制,玉质剔透青翠,不似凡品,和她一身格格不入。
他查过合欢宗不曾出过笔修,她当是有一番际遇。
四界修士千万,有际遇者多如牛毛,傅照危并不窥觊对方之物。
只是笔修失传已久,连书中记载也仅有寥寥数句。
他第一回见到,难免起了探究之心。
而此刻,年轻女修失力趴伏在石桌上,肩颈削瘦,垂在桌边的手沾了墨和血,指节又因寒冷而透着微微僵硬。
傅照危看向她上方,那些聚拢的灵气又消散了。
长央停笔后,那些压制感顿消,她喘了几声,重新提起精神,一手撑在桌沿,探身去捡滚落的笔。
寒阵一起,整块地面都结了冰,过于光滑,顺着微弱坡度,青竹玉笔朝右边滚了一段距离。
长央伸手捡起笔,抬眼便对上傅照危的视线。
戒碑百条戒律惩罚不一,只有第十三条戒律的惩戒是封住灵力禁闭一个月。
之前她听见带他来的人说他要在戒崖待一个月。
他在界崖下也……杀了人?
当时戒堂却并未拿他,因为他是未来星主?
长央心神念转,最终移开目光,他现下如何,与她无关。
眼下,她心中只有修炼笔道。
“安神静虑……心手合一。”
长央心中默念,捡笔继续落笔,灵气再度聚拢,撕扯压迫她身体。
同一时间,寒阵启动,致使冰霜刺骨,她连脊背都弯曲了几分,五指僵硬几乎握不住笔,却还要强行抵抗。
笔落了数回,她捡了数次。
“只是封住灵力,你金丹犹在。”
当长央再一次僵硬俯身去拾笔时,右边炽阵中的傅照危忽然出声道。
两人目光再度对上。
一人意识其实已然模糊,另一人半垂眼,如高山神祇俯看而来,似霜雪轻落在她身上。
长央听得不是很清楚,动笔带来的压迫让她耳中昏鸣,是盯着他的唇,良久之后才勉强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又过了许久,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长央本能内视灵府,金色灵海早已冻住,没有丝毫波涛,失去灵海涌入,金丹悬浮海面,通身金光被冰霜所覆盖。
她久久望着那颗金丹,最后沉神入丹,心法流转。
不知过了多久,金丹表面的冰霜忽然皴裂,以极缓的姿态转了起来,慢的几乎看不清它动了。
但……长央察觉到了。
金丹一动,经脉仿佛生出了微弱的暖意。
周遭寒阵带来的冰冷,成为磨砺她金丹之物。
冰霜冻一层,碎一层,最终抵挡不住金丹运转的速度一点点增加。
长央分不清外界时间流速,她心神专注灵府金丹,全力驱使它转动起来。
当金丹终于能彻底转动时,刺骨冰寒渐渐褪去,身体虽冷,却不再僵硬无比。
她睁开双目,眼睫上的霜雪化开,悄然滴落纸面。
长央下意识朝右边看去,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
傅照危面前的案桌早已收起,他坐于炽阵中心闭目修炼,神情淡若,底下寒气与炽火抵御,几乎要将它们逼退。
长央盯着炽阵羸弱之势,想到自己却无法让寒阵退让。
原本心中的疑惑骤然全化成了对实力的强烈渴望。
傅照危察觉到近乎灼烫的目光,抬眸看去,便对上她眼中锐意。
长央忽然出声问:“我一十,你多大?”
这话问的莫名,是以片刻后,傅照危才回:“……一十。”
长央又问:“他们说你天生金丹,你如今什么境界?”
长央修为低于他,没法看透他确切的境界。
傅照危加入南斗斋后,修为便压制元婴后期,以保证两派平衡。
他以指尖抚平袖口褶皱:“元婴之上。”
长央盯着对面逐渐和梦境重合的青年,一字一顿道:“终有一日,我会追上你。”
她不想受人掣肘,更不想如梦中一般,被人指着要害。
类似的话,傅照危曾听过许多次,后随着他与其他人距离拉开,便渐渐消失。
然,对面女修言语直白,野心毫无遮掩,整个人犹如燃起的烈火,灼热刺人。
傅照危一怔,垂眸敛去眼底情绪,这次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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