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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响16(缇婴偏脸,躲过沈二让她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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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3-11-23 21: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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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偏脸,躲过沈二让她仰头的手指。

她重新低下了脸。

日光稀薄,她披衣散发,坐在黄昏晦暗的卧榻中,又小又灵,一团稚嫩。

沈二如此剖心,她也低着头不吭气。

他不知是她过于任性无情,还是当真不情愿与他这样亲昵,要秋后算账。

他心中生出些空渺的酸楚之意:这应当是人类才有的情感。他原先不懂,如今却要在她身上,体会个遍。

缇婴听到沈二轻轻叹了口气。

他却又果真是待她不同的。

她这样不理他,他也没再为难她什么。缇婴竖起耳朵,又悄悄掀起眼皮。

她见到自己给他做的那个新身体,彻底碎得干净,用也不能用。沈二以虚雾模样在帐上浮了片刻,便飘下去,重新进入躺在地上的“死人”沈二体中。

他进入沈二身体中,缓缓坐起,扶了扶手臂,活动筋骨,筋骨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响。

缇婴目光闪烁:魂魄只是离开一下午,这具身体就已经变得这样僵硬了吗?

那沈行川,真正的她师父,还活着吗……她心中生出一种荒唐的猜测,只不敢确信。

沈二似察觉背后的凝视,他站起来,回头朝后看,对上少女圆润睁大的眼睛。

与他对视一眼后,她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好似偷看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二低头系腰带。

任谁在剖心“我偏私你”后,等到的是对方的一言不发,大约都明白自己被拒绝了。

可沈二又不明白:她若真的对他毫无感情,却又与他……莫非是她年纪太小,比他这个无支秽还不在乎凡尘俗礼,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又或是,她那样的修士,心向大道,不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沈二慢慢说:“那我走了。”

他又温声:“明日再来看你,好不好?”

他听到身后衣物窸窣声。

沈二微侧过脸,看向那坐在榻上的少女。

他见缇婴淡定地从她枕下摸出一张符箓,双手施法,在符箓上一擦。

符箓亮起后,她就这样曲腿坐在榻上,衣衫不整,长发散肩,捏着符箓与另一头的人说话:“叶师兄,你在吗?”

沈二停下离开步子。

他看她的眼神稍冷。

缇婴挑衅瞥他一眼。

符箓再亮,叶穿林沉稳声音在屋中响起:“我就在外面,你要见我吗?”

沈二目光,瞥向木门。

他又见坐在榻上的缇婴露出笑,摇头后,她冲着符箓说话:“不不不,不用见。我是想和你说,先前你说的秘境封印的事,我想明白了,我要帮你。

“你不是需要大量灵气四溢,来做实验吗?我们看运气吧。运气好的话,今夜我就能给你。运气不好的话,你再等一等。

“反正,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我肯定相信你的。”

过一会儿,叶穿林轻松些的声音,在如此气氛压抑的屋中道:“那我便去布阵法了。小婴,别太勉强自己,别让我和你二师兄担心。”

符箓作用发挥殆尽,在缇婴指尖燃烧成灰。

沈二眸色淡淡。

他听不懂叶穿林和缇婴在说什么。

但他又敏锐听出叶穿林叫她“小婴”,还说“我和你二师兄”。

沈二想:原来谁都认识缇婴是谁,只有他是最后知道的那个。原来关心在乎缇婴的人那么多,他越是排位,越是倒数。

只因失去记忆,他便步步落后于人。

他死前定下的这种计划……当真没有考虑过缇婴。所以世事在小小报复他吗?

但是无妨。

他想自己应当原本是一极为冷静之人,情势如此不利于他,他也依然有一腔逆流而上的决心。

沈二便再次与缇婴说:“我走了。”

这一次,缇婴却没有不理睬他。

她抬起脸,骄纵无比:“你去哪里?谁让你走了?”

他吃了一惊,停下步子。

方才那故意激怒他的少女一纵身,从后扑来,双腿缠住他腰身,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双臂抱住他脖颈。

少女的甜香,让他身子微僵。

她趴在他背上,搂着他,弯眸笑:“我对你这么坏,你就发那么一会儿脾气,就没了吗?哥哥,你果然待我很不同!”

她声音娇甜,气息拂在他脖颈处,非常肯定,又非常得意:“你不是威风凛凛的无支秽吗?不是想活就活,想死就死吗?你怎么连妹妹都降服不了啊?”

沈二低头。

他看到她勾着自己腰身的一截小腿。

他试探着伸出手,按在她腿上。她瑟缩一下,却没有挣扎。

她仍抱着他脖颈,气息又软又绵,像个小火炉一样笼着他。

沈二半晌轻声:“你一直在怪罪我。”

他温声:“你要记恨我到什么时候?”

缇婴搂他手臂的力道收紧,快要勒死她。

她很久不说话。

记恨……那怎么会是记恨?

可她不想再提她害死他的事了。

半晌后,缇婴仍挂在他身上,晃了晃小腿,将脸埋到他颈侧,悄声撒娇道:“哥哥,我们私奔吧。”

沈二惊愕。

--

缇婴振振有词:“我不嫁人了。我待在这里,就要应付那劳什子婚事,我不想应付了。

“就算你帮我摆平婚事,说你不需要我冲喜,肯定还有乱七八糟的后续来折腾我们。

“而且、而且……我们是兄妹,在这里总是不方便的。不如你带我,去秽鬼林怎么样?”

她心中想着,叶穿林说秘境被封了,但是师兄并不是以正常手段进入秘境的。一方面,叶师兄想办法解开封印的秘境;一方面,她和师兄去秽鬼林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双管齐下,说不定他们可以离开秘境。

她还等着报仇呢……岂能老死在一个秘境中!

沈二看出她有些小心思,但是她提出要跟他走,他仍是心中生起惊喜。

他定定问她:“你确定要和我走?”

缇婴:“我确定呀。”

她狐疑:“难道你舍不得沈二的身份?还是你舍不得你的十七八个……呜呜呜!”

她嘴巴被捂住。

沈二俯身,扣住她嘴巴,不让她胡说。

他温声:“我帮你穿衣吧。”

缇婴眼珠轻转,大方地点了点头,由哥哥坐下,捧住了她一头细软长发。

--

当夜,沈叶两家仍在觥筹交错,主人公却都不在。

叶穿林以体弱为由,拒绝筵席,在沈家分给他临时住的院中,不知道捣鼓什么;

月奴回到缇婴的识海中,迷茫地发现他们在收拾细软,准备逃去秽鬼林了;

沈二与沈三双双以体弱为借口,不参加筵席;

大小姐花时和不引人注意的庶弟陈子春在席间,见不到一个故人,只听秘境中的沈家长辈与叶家长辈双双尴尬:“如今的孩子们,都挺体弱的啊……”

花时抬起头。

透过漆黑屋檐,她看到外面天地广阔,无风无月,乌云滚滚。

乌云压天,园林曲折。

缇婴拉着沈二的手,背着一乾坤袋的吃的喝的玩的玩意儿,与沈二偷偷摸摸潜逃出沈家。

沈二老神在在,她却紧张无比。

……刺激的事情让她兴奋又害怕,偏她爱玩。

缇婴带着沈二一边逃,一边时不时缩在墙角树根下看地舆图,看他们还有多久能离开沈家。

眼见离出府路越来越远,穿过一道月洞门,缇婴与沈二,撞见了沈家一个侍卫。

缇婴定定神,作出无所谓的模样,镇定地拉着沈二的手,还与那侍卫点了下头。

他们今夜出来,之前也遇见过几个巡逻的侍卫、仆从,皆被他们应付了过去——

三小姐和二公子出门玩耍,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缇婴和沈二镇定无比地走过。

那侍卫却在身后突然道:“三小姐与二公子要去哪里?”

缇婴回头。

她摆出不讲道理的嘴脸,冷斥道:“主子的事,轮得到你过问?”

那侍卫道:“不敢。只是叶公子就在府中,三小姐不去见叶公子,却与二公子这样混玩,是不是不太好?”

缇婴听到沈二一声轻笑。

她察觉沈二有要动手的意思,心中一紧,忙挽住一旁少年手臂,不让沈二在此动作。

缇婴对那侍卫说:“我正是要和哥哥一起,去找我未婚夫的。”

侍卫看她片刻,狐疑点头,让出了位。

缇婴与沈二背对侍卫而走。

忽然,缇婴感觉到身后一重袭击,迅捷无比。她蓦地回身,还没等她施法阻挡,她身旁的沈二已然出手。

那侍卫却也机敏无比,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侍卫站在了墙头上,低头俯视他们。

缇婴眯眼。

她开始摸怀中的符箓:“……你是一起进来的修士!”

那侍卫低头看她。

有大天官的禁制阻隔,缇婴看不清这到底是哪位修士,只以为这是普通侍卫。而今,这分明是外来修士的侍卫开始结咒施法,伸指指向她:

“你将死于雷击之下!”

“轰——”

言出法随,炸雷瞬起,劈向缇婴。

缇婴闪身躲过,飞纵而起,同时拔剑,寒光凛冽。

缇婴看他,嗤笑:“原来是巫神宫的天官啊……蛰伏在一个侍卫的身份下,整日无所事事,很辛苦吧?”

天官冷然:“缇婴,大天官有令,你将死于此秘境。”

缇婴目中阴鸷浮起:“那看看是谁先死在这里!”

--

那天官绝非单打独斗。

他在认出缇婴要逃跑之时,便施法传讯,很快,缇婴这一方,被陌生侍卫、侍从、侍女们包围。

大天官有令,要巫神宫的天官与神女在秘境中杀掉缇婴。

天官与神女通过天命术,很快确定谁是缇婴。他们按兵不动,不过是因为没把握杀掉如今的缇婴罢了。

但是今夜不同——

一神女施展术法,朝天地传音,向进入秘境的所有修士传言:“玉京门的逆徒缇婴就在这里,玉京门弟子,还不与我等一同联手吗?”

缇婴冷笑。

更多的攻击到来。

她识海中的持月剑坐不住了,主动飞出,化身月奴,凛然道:“小婴,我来帮你!”

玉京门赶来的弟子们打斗间,认出了这是他们玉京门的灵宝持月剑,不禁震怒:“月奴,你助纣为虐!”

月奴很淡漠:主人送她来的,她当然听主人的安排。

越来越多人包围。

缇婴听到身后喟叹。

她心中一紧。

她听到前方对手们齐齐后退,震惊仰头看向她后方:“无支秽……是无支秽!”

缇婴回头,看到沈二身体仍僵硬笔直地站着,一重雾气从他身后浮出,无支秽“江雪禾”步出。

新的沈二掀起眼皮。

他淡漠冷然,修长傲慢,不在意凡尘间生灵的朝生瞬死。当他周身的秽息向外散发时,寒夜中,无数潜伏的秽鬼开始躁动不安,被召唤间,向这里的修士袭来。

缇婴手中捏诀。

她感觉到自己面颊,被无支秽的秽息轻轻碰了一下。

沈二温和而笑:“我早说过,都杀了便是。”

缇婴嘴硬:“之前不知道谁是谁,我不想担业果。而今认出他们是坏蛋们,我报复回去,才不算是我主动挑起的孽。”

修士们冷笑:“缇婴,你果真不知悔改……你不只阻挠我们开仙路,而今还与无支秽同流合污,我们留不得你了!”

巫神宫的天官与神女们看到无支秽悠缓步出。

常年与秽鬼打斗,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无支秽的厉害,警惕无比:

“无支秽现世,当诛!”

沈二掀起眼皮,漫不经心。

缇婴抬起眼。

她眼眸阴厉:“谁诛谁不诛,尚未可知!”

她踏前一步。

水光自脚下踩出,裙裾飞扬,波纹沿着裙裾,爬上她脖颈、脸颊。

沈二声音清雅幽静,一点点织出密网,罩住这片天地:“小婴,我来助你。”

施法之下,少女飞起,一重巨浪冲天在后,无支秽的秽息铺天盖地,罩于她周身。

她眉目洌冽生辉。

--

打斗波动极大。

沈家筵席进行不下去,院中打斗震得天地轰鸣,酒樽与杯盏齐齐飞出,酒液咕噜噜浸湿地毯。

多少人惶然无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席间的修士蓦地飞出法器,得到讯息后,再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向外飞去,口中高斥——

“沈家有妖现世,无支秽挟持三小姐!

“诸位仙家,尽当捉妖!”

他们将讯息传遍天地。

无论是在沈家的,或者不在沈家的,都要听到这话——

接到命令来诛杀缇婴的,应当在此夜赶至;

对缇婴之事不在意之人,听到无支秽现世,也应当前来捉妖。

缇婴与无支秽站到了修士们的对立面,修士我辈斩妖除秽,猎杀秽鬼,绝不放过任一恶妖。

众人齐齐出动。

筵席间客人们七倒八歪。

花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轮到陈子春来扶她。

二人双双震惊:“无支秽!”

……缇婴怎会与无支秽有了纠葛?

缇婴当真不要命了,要叛变修真界,要彻底沦为修士不耻之徒吗?

不不不,不应当这样……

二人对视后,做了决定:“我们也去看看!”

--

花时与陈子春赶到打斗剧烈的现场。

二人愣愣抬头。

他们看到冲天巨浪,看到秽鬼丛丛,看到秽息吞噬生灵,看到修士镇压恶妖。

他们看到缇婴与月奴双双为战,看到二女身后,半空中浮现身形的缥缈魅影——

阴暗的、可怖的秽息,铺天盖地。

陈子春一点点抬起头。

他看到没有了凡人身份的遮掩后,变成鬼魅的少年师兄清隽的面孔,温雅的眉眼,随着施法而纵扬的衣袂,托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子。

幽幽秽息像是密密麻麻的影子,包裹着他。而在斗法间,秽息不断被散开,就如同飞扬的风帽。

雾气飞扬,露出无支秽的形状。

好似五毒林一夜,风帽四边纱幔飞撩,露出风帽后少年沉静安然的面容。

无支秽掀起眼皮……

记忆中的风帽少年掀起眼皮……

旧影斑驳,今时历历。

陈子春怔怔地看着。

他喃喃自语:“江师兄……”

高空的无支秽俯眼看来。

陈子春没料到江师兄一眼就看到了他。

陈子春不知道这个江师兄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但是这个江师兄露出温和的笑,向他伸出手:“我原谅你,只要你来帮我。”

陈子春热泪浮上眼。

他满心激动,跌跌撞撞往前

走:“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花时看到陈子春恍神。

花时伸手来拦:“陈子春!”

陈子春却错过她的手,向高处为战的无支秽和缇婴步去。

他被巨大的惭愧与后悔笼罩。

他被有可能的“重生”“复活”吸引。

好像一切皆可补救。

好像梦回一瞬,他仍跟在江雪禾身后,看江雪禾戴着风帽,牵起缇婴的手。

--

陈子春:“江师兄,我来助你!”

花时:“陈子春!”

她无法,她只好跟着冲进战场。她硬着头皮,朝修士们祭出了武器。

有早已认出她是谁的玉京门弟子不屑:“出尔反尔又反尔!花大小姐,你没学会你爹的本事,倒是把背叛的事学了个透彻!”

花时面孔涨红。

她惶惶看眼高处的缇婴和无支秽,又看向步入战场的陈子春。

她只能厚着脸皮,追上陈子春,口上胡言乱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们都停下来,不要打了……”

可是说话间,她手中的武器就逼退一名修士。

迎着那修士轻蔑的眼神,花时咬牙,继续去追陈子春:“你回来、快回来……那是无支秽,那不是、不是江师兄!

“江师兄已经死了!这是无支秽的陷阱!”

……她已经没有同伴了。

她不想失去最后一个朋友。

--

空中雷电闪烁。

半边天被各类打斗术法,映得一片雪白。

在客人所住的一处院落中,于阵中步道步的叶穿林仰首,看向大战。

他的三冬小师弟,还有其他跟着他一同进入秘境的师弟们,皆被他在这些天中一一找到,一一确认身份。如今,长云观的弟子们正围在叶首席身边,陪叶首席一同画一个大型阵法。

此阵法借溃散凌乱的灵气,想捅一捅那“天”试试。

叶穿林知道想打破秘境,里面的人操作会有多难。

他借助大型法阵,又让所有童子弟子们和自己一起布阵。

缇婴说也许她可以在今夜导出大量凌乱的、失去控制的灵气……叶穿林相信她,便试一试。

而今——

叶穿林看着天边,目中微微生起清光。

他失笑:“她真的做到了。”

……一派天真的小姑娘,学会了算计人心,当真是厉害。

那他也不能输给她。

叶穿林闭目,撩袍而坐,大道端然:“继续布阵——”

三冬等弟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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