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看到了一朵最漂亮的花。

——《c少年观察日记》

这晚,节目组沉寂已久的花园广播，突然彻响。

“下面宣布节目倒计时，八天。”

“明天将迎来你们的自由约会日,请大家遵循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做出选择吧。”

别墅里众人都愣住。

这一次,节目通知的那个“吧”字,都显得沉重冷静，全然不复往日活泼。

程西心轻轻沉了一下，不知名的恐慌涌来,她环顾视线,果然，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怅然所失。

“时间过得好快。我感觉昨天才刚进来,一转眼，已经过去十几天了。”苏惟英喃喃感慨，吱吱马上哭丧着脸。

“我才快，前脚刚来还没待两天，就宣布要走人了。”

“嘿,嘿,还有八天呢，各个怎么搞得要马上分别似的。”庄星不着调，信口胡侃,“我看肯定是节目组为了刺激我们，特意强调的，你们看从前节目，哪次不是提前两天通知的，轮到我们就提前一星期了，是何居心。”

监控室导演：“…………”

“话说的没错,但是突然把时间这么强调出来，好像感觉结束就很近了。”方妍说话时，看了眼周围，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滑过。

“我们从天南地北来到这里相聚在一起，本来就很难得，所以才要更加珍惜每一天的相处。”周岁放站出来，为众人的发言做出总结，完美贯彻落实了节目组的中心思想。

“关于明天的约会，大家有什么计划安排吗？”他话一落，四周顿时没了声音，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言说。

周岁放环顾了圈，最终道：“要不我们先回房间，好好想想，看看明天怎么去玩。”

今夜的小屋互动时间结束，大家各自上楼，程西坐在桌前，开始写今天的信。

虽然信箱已经封存，但是每天惯例都要投递，她握笔构思时，苏惟英在一旁查滨城的适合约会地点，见状不由抬头。

“橙子，你又开始写了吗？你每次都写得好认真，可惜现在看不了，不然那个人肯定会被感动到。”

“是现在看不了，我才能写得这么认真的。”程西专注落笔，头也不抬解释。

“如果马上就可以查看，我就不敢仔细写了。”

苏惟英先是一愣，随后惆怅，感伤：”也是，不然第二天见面也会有点尴尬，现在看不了的话，就可以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表露出来了。”

程西笑笑，没有再说话。苏惟英查定好攻略，程西也刚好收笔，把信仔细放进信封折好，等下下去投递。

“橙子，你明天打算约谁？有什么计划吗？”苏惟英双手握着平板撑在下巴上，露出一双眼睛，巴巴看她。

“我不打算约。”程西回她，一语道破，“你是不是想约小野，又在害怕？”

“我……”她犹豫了下说：“我感觉他还是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了。”

苏惟英失落叹气，程西坐在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过了片刻，“你就放轻松，当作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开心的玩，你想，没几天了，能多见一次是一次。”

“你说得没错，太对了！”她顷刻被鼓舞，浑身又充满斗志，说完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她。

“那橙子，你为什么……不再多试一次呢？”

“虽然陈慕也这人吧……感觉确实难搞，不过像你说的，反正不亏。”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在这座小屋里，只喜欢他。

程西笑着摇摇头，“算了，我和他……情况不太一样。”

在那个夜晚之后，陈慕也的态度已经分明，她再度纠缠，更会徒惹人生厌。

不如像从前一样，保持着远远的距离，看着他，就好。

程西下楼投递完信件，早早就休息睡了。

熄灯后，走廊外隐隐还传来响动。

她没有在意，逐渐入梦，这夜睡得格外安稳。

程西本以为，第二天小屋里怎么也会留下几个人。

今天的约会非强制安排，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出门，按照上次的邀请来看，她以为，至少庄星肯定会留下来的。

毕竟他没有主动约的人，也没有人主动约他。

结果，一觉醒来，程西下楼，客厅空无一人。窗帘孤单的晃动，四周安静得过分。

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认命去给自己做早餐。

群里一早上积攒的消息不少，程西一边吃东西，一边随手滑动，透过他们零碎的聊天内容，才知道大家都出去了。

庄星在群里艾特苏惟英，她在底下回了个甜品定位，然后是季禾野，圈了方妍，说给她多带了一件外套？

什么东西。

程西要被他们绕晕了。

苏惟英昨晚不是打算约季禾野？庄星又和谁出去了？吱吱和周岁放为什么一直没说话？

程西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瓜田里猹，晕头转向，吃到发撑。

她独自解决早餐，收拾盘子放好，拿着手机窝到沙发里，正准备无聊地敲桃安时，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

竟然还有人没有出去？

程西心中疑惑，望向前方，大概率揣测是周岁放时，楼梯口出现陈慕也的身影。

她微微一惊，好几秒才恢复如常，打招呼。

“你没有出门吗？”

房子里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程西为了避免尴尬，主动问候。好在，陈慕也看了眼她，颔首应。

“嗯。”

程西沉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低头，重新盯着自己的手机界面，却没有再敲桃安，而是切出软件。

她思绪空白，每个app打开又切出去，漫无目的地操作着。

时间变得格外煎熬，厨房动静细碎传来，咖啡机轰隆声响，随后是弥漫在空气中的焦香味。

陈慕也问她：“要喝咖啡吗？”

程西愣了愣，回：“好。”

她没想过，最后结果会变成，家里只剩她和陈慕也。

男生端着杯子过来，随手递给她，程西道了句谢，接着看到他在对面沙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低头，啜了口咖啡。

程西杯子在她手中打转，她低眸沉思着，不知道该不该打破安静。

欲望有贪恋，理智却又在收拢，哪怕他近在咫尺。

反复拉扯，程西脑中闪过无数开场白，最后只挑了一句最不会出错的。

“你知道他们都和谁出去了吗？”闲聊似的开口，不掺杂其他意味，距离保持的很明显。

陈慕也抬眼看来，定定几秒，回道：“庄星好像和吱吱一起。”

“啊？”程西震惊，消化好一会，才再度问：“他们……怎么会一起？”

吱吱不应该，和他一起吗？

程西神情复杂，脸上困惑，不见悦色。

陈慕也指腹摩挲着杯壁，随口道：“不清楚。”

他们住在一个房间，任何动静都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程西只当他是不想多说，安静数秒，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只化成一句。

算了。

她低头沉默，不再说话。两人坐在客厅，气氛却格外安静，现在离开，又显得刻意。

程西于是看向了角落的书架，起身过去，翻了本感兴趣的书，在回来路上，顺便拿了一条毯子。

她重新窝进了方才的沙发里，打开书，尽量专心，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旁边收回来。

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挪动翻页的声音，陈慕也不经意抬眼，看到对面的人窝在毯子里，姿态闲适，目光落在书页上，丝毫不关心周围。

他起身，上楼离开。

程西听到动静，抬起头，便看见他背影，她说不出此刻感受，酸涩和失落齐齐涌来，直冲鼻间。

她飞快低下脸，眼眶有一霎酸意，又很快，被重重压下。

程西一个人独坐在客厅，难捱的僵持过后，终于找回平静，合起书页，准备离开。

楼上脚步声重新传来，她抬头，看到陈慕也重新下楼，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打开屏幕。

两人明明都坐在客厅，却没有人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时间难熬也漫长，程西不知道她支撑了多久，眼前的书页内容模糊不清，方正的字从视线略过，一个都没落于脑中。

她终于无法忍受这酷刑，先出声，打破了这无边沉默。

“我先上去睡个午觉。”

告别让他抬头看她，程西同他静静对视两秒，见陈慕也神情无波动，细微颔首，“好。”

程西强迫自己睡了一觉。

咖啡残余的大脑，神经细胞波动，半梦半醒中，全是破碎混乱的梦。

醒来，太阳穴钝钝疼痛。

她步履沉重下楼，竟然看到陈慕也还在客厅，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未变，只是多了副耳机，注视着屏幕。

程西走到楼梯口，他便有所察觉，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同时摘下耳机。

“睡醒了？”

她只好问他，吃不吃午饭。

其实这个时候吃午餐已经太晚，墙上的挂钟显示是两点，可是比起无声的坐在那边，程西更愿意找点事情做。

她煮了两份番茄意面，两人相对坐在餐桌前，度过了一段还算平和的时间。

饭后，陈慕也主动洗碗，程西站在一边，只好问。

“你刚才在工作吗？”

之前听他们聊天时说起过，虽然在离职期间，陈慕也手上依然有一些事情，好像是新公司的项目，时不时需要处理。

谁知，他动作未顿，神情如常回答：“没有，在看动漫。”

“？”

“什么动漫？”程西默了默，还是顺着这个话题下去。

“哈尔的移动城堡。”

“这个，好像是很久以前的片子了吧？”她不确定道。

“重温一下。”他说着，手里的盘子已经洗完，晾干水，重新放入架子上。

程西看了眼外面天色，距离傍晚大家回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犹豫片刻，不由出声提议，“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天气，阴云厚重，风大，像要下雨。

程西其实说出口时，没抱希望他会同意。

但不知是礼貌还是涵养，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看完天色，顿了下，问声：“要不要带把雨伞。”

他们只在玄关处找到一把雨伞。

不大，勉强够两个人撑。

别墅附近是一个湿地公园，靠海，里面有片很大的芦苇地，上面修有栈道。

距离不远不近，步行需要二十分钟，他们除了入住前两天去过一次之后，便再没有去过。

那边相对较为偏僻，并无太多的娱乐设施。

程西和陈慕也走出来之后，就后悔了。待在屋子里两个人已经尴尬得难以自处，更别提现在还去那么无聊的地方，漫长的一路，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她的担忧并未多余。两人出门，外面冷意顿时袭来，风阵阵吹，让人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去往海边只有一条道路，刚开始还路况良好，能看见一些房屋，到了后头，越靠近芦苇荡，周边开始杂草丛生，偶尔刮过裤脚，冷风呼呼吹，天色暗沉，一切都显得糟糕极了。

两人没有走到海边，陈慕也就停下脚步提议：“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他看了眼天空，冷静阐述，“风有点大，待会可能真的会下雨。”

程西此时内心已经快崩溃，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几缕拂进了眼里，刺得眼眶发红。

她低下头，应声：“好。”

感觉自己快哭了。

两人又在冷风侵袭下，往回走，路途无比漫长，格外静默，终于在快要支撑不下去时，看到了那顶熟悉的红色屋角。

他们刚跨进栅栏门，雨就扑簌落下，声势迅猛，噼里啪啦打在身后花草上，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奔跑起来，穿过花园，走到台阶屋檐下。

匆忙中，伞来不及遮挡。两人身上衣服均被打湿，程西额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忍着泪意，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出去。”

面前无人说话，短暂的安静，头顶传来一声，“你先进去打理一下。”

程西几乎是逃似的上楼。

不敢看陈慕也一眼。

她分不清他那时的情绪，或者心里觉得糟糕透了，所以不想再同她多待一秒。

程西脑中混乱想着，浑浑噩噩进去洗手间，正欲换下身上湿衣物时，一抬眼，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衣服里面穿了件白色薄针织衫，不知何时，胸前已经清晰映出内衣轮廓，风光一览无遗。

满腔失落顿时化为尴尬，热烫席卷上来，脸烧热之余，心中更为崩溃。

好像每次，都会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程西以为，她已经摆脱了那个青春期里永远抬不起头的小女孩。

没想到命运是一个圈，兜兜转转，又把她撞回了他们的初见。

她不可控制的想起，第一次见到陈慕也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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