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奇特的炮灰气质,很容易让身边人幻视恐怖故事里的第一集就死掉的炮灰。
别人告诉她凶宅很危险不要去,炮灰:什么?降价20块,速速拎包入住!
大家告诉她那是鬼快点往外跑,炮灰:什么?千万不要跑?速速躺下美美入睡。
这种把其他人的告诫都当成了耳旁风的炮灰,一般第一集就会挂掉为故事,为故事增加一点恐怖气氛。
但是现在,蒙在鼓里的炮灰终于要面对现实了。
第一次扇贝大会上,一切真相都被揭开了。
炮灰认认真真听完了17扇贝的报告:
其中5个扇贝是重型武器专家,什么潜水艇、战斗机、装甲车说得头头是道;
其中5个扇贝是新型材料专家,什么高密度防御材料,打造全方位乌龟壳;
剩下的7个扇贝则更加天才,什么在空气中投射药物、海洋生物的饲料当中投药,主打的就是一个生态链循环。
--300页的报告,280页都是如何接近001号,剩下20页才是讨论病情的。
炮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认知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她觉得小玫瑰只是力气大了一点。
但是很快,舒棠看见了小玫瑰徒手撕探测船的录像。
炮灰十分震撼。
她忍不住惴惴地问旁边的扇贝17号:"这是p的吧?"
17号看了她一眼,让她少说话多做事。
甚至于,从大家嘴里听到"禁地"两个字的时候,那种悬浮的困惑仿佛终于落了地。
某种预感实现了。
--小玫瑰真的是那个让大家闻之色变的禁地里的"怪物"。
舒棠胆子并不大,她只是拥有一种炮灰的独特气质,这种气质让她大部分时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成一套的逻辑。可是归根结底,她是个很普通的人,出生在安全区,上辈子也没有什么特殊经历,突然间意识到了真相后,害怕是人之常情。
好可怕,她竟然和这么可怕的存在朝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
舒棠乱七八糟地想着:她要摸摸鱼尾压压惊!
舒棠:那条鱼尾怎么那么凶残,刷鱼尾的时候是不是要换一个不锈钢刷?
舒棠:她竟然还抢他的被子、指使他干粗活,对他烤的鱼指指点点,对他砍的树挑肥拣瘦。
舒棠很自然地怂了。
她有点惴惴地想:以后小玫瑰烤的鱼半生不熟,她还是忍忍吧,还是不要指指点点了。
但是还没有等到舒棠消化完这些害怕,她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情绪席卷了。
--她看见了那天人鱼精神力暴动时的录像带。
舒棠看见了另外一个视角的现实。
她心里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的小可怜,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禁地里的"怪物"。
她看见了惊慌逃跑的人群,看见了撕裂的大笼子,看见了无数的木仓支以对,看见了那个巴士底狱里的怪物,抬眸时候的样子。
这是非常有冲击力的画面。
如果说在看见这一幕前,她还对人鱼和各种禁地传说无法联系起来的话,那么人群四散逃开的尖叫声,彻底把她拉回了现实。
可是当舒棠接触到了冷冰冰的真相,她第一反应不是感觉到真切的害怕。
而是看着屏幕里面的那个"他"。
她知道了小蓝伞是怎么坏掉的。
治疗师们对着屏幕分析着"他"当时的精神力的状态,用冷酷而严肃的语气宣判着:
"001号的攻击性很强,还有主动攻击的倾向。"
"M12开头的武器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他已经将自己和人类这个族群对立了起来。"
......
舒棠的耳朵里充斥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她想要说,其实他那天只是去找她的,他只是拿着小雨伞去等她而已,他并没有主动攻击任何人。
她想说小玫瑰听不懂别人的话,而且性格很敏感,如果大家先用武器对准他、展现出来敌意,一定会被刺激到的。
她想说,为什么要开木仓呢?
但是舒棠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偌大的会议室讨论声嗡嗡不断,可是她在这里出声,不会有任何人赞同她的意见。
在所有人的眼里,那只是个发生了可怕的变异、生性古怪的恐怖"怪物"。"他"生活在废弃的禁地里,对着外界抱着冰冷的排斥,却有着强大的力量,威胁着所有人的生存。如同黑暗里阴森森的"怪物"。
人们迫于无奈去拯救"他",却怀着根深蒂固的偏见。
......
舒棠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拥抱。
她抱住"他"的时候,明明对方的体温那么冰冷,可是她当时只觉得很踏实、很安稳,让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好像飞扬了起来。
而现在,大家用恐惧的语气提起"他"的存在,分析的时候,像是在分析一只性情古怪的兽类、一种随时会擦枪走火的核武。
还会发挥着丰富的想象力,对001号的动机进行揣测。
在这个会议上,舒棠听见了一个用心险恶、对人类抱有敌意,还在不停进化的可怕怪物。
舒棠想要反驳,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可是,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她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17个治疗师成群结队地离开了会议室。
舒棠坐在了会议室里发了很久的呆。
就在昨天,舒棠突然意识到小玫瑰不再是需要她帮助的小可怜,她也不再是小玫瑰唯一的治疗师。
她捡到了一只小可怜,想要偷偷据为己有。
却突然间发现,有很多人管"他"、关心"他",而且数量庞大。
舒棠不再是小玫瑰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让这只小猫望而却步,踌躇又不安。
她下意识地想要融入那17个扇贝中间,想要证明自己还是很可靠的。
于是从被拉入工作群开始,她就焕发了全新的热情,去和同事们交流,去认真写报告,想要在报告会上好好表现、听取经验。
可是当会议结束后,她突然间意识到,事情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禁地里的怪物的确备受瞩目,可是那好像并不是关心--而是忌惮和戒备。
她听见大家把她的小可怜描述成为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茫然又想要下意识地反驳。
她就像是在对着深渊大喊的人,想要告诉全世界,那个"怪物"其实没有那么坏,"他"开扇贝超级快,还会抓鱼、带她蓝色的眼泪海,是世界上最好的鱼。
可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消失在了黑黝黝的洞里面。
......
她站了起来,收拾好了东西,朝着外面走去。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舒棠本来应该和老吴一起回宿舍的,陈生给她安排的宿舍就在治疗师们的中间,按理说她回去住,肯定更加方便她融入新集体。
大概是在会议上的分歧,她对于融入新的工作集体失去了兴趣。
于是舒棠并没有回去,而是让老吴送她去附近的菜市场。
其实菜市场很远,要出疗养院很远,但是老吴没有什么怨言。
就连老吴开出一辆车的时候,舒棠都有种并不意外的感觉。
现在舒棠也已经知道了,老吴可能不是什么"助理"--这个大块头可能是来保护她的。
其实这一切对于舒棠而言,有点颠覆世界观。
但是舒棠有着一套坚不可摧的逻辑,可以将一切同化进自己的逻辑里,她仅仅是在车上茫然了一会儿后,就很快消化了一切。
舒棠仍然很坚定地去买了红枣冰糖,还和老吴精挑细选了一只一看就特别好吃的老母鸡。
猫中医的逻辑里:
"怪物"又如何,脸白就是气血不足,就是需要补补。
同样的逻辑还有:
众所周知,猫,一种猛虎。
而小玫瑰,再强也是蔷薇科啦!
......
蓝色玫瑰包围着的巴士底狱里。
怪物以为舒棠今天不会出现了。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也许是几个月、几年。
但是禁地里的怪物显得很平静。
在天黑之后,怪物回到了自己的巢穴当中。
准备闭上眼睛入睡之时--
"他"听见了敲门声。
怪物安静了一会儿。
听见了舒棠的声音:
"小玫瑰,开门呐,外面下雨了!"
人鱼苍白的唇紧抿,打开门的时候,看见了一只落汤猫。
她提着大包小包,怀里还抱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鸡。
伞早就在和鸡的搏斗当中歪到了一边。
雨水把全身都打湿了,看上去有点滑稽。
人鱼把这只落汤猫提溜了进去。
大部分时间里,这只凶兽都很好说话。但是也有例外:比方说舒棠要是把自己弄伤了,或者做一些比较危险的事,凶兽就会把她提溜回来,这个时候就会显得很凶、很严肃。
凶兽从未养过这么轻、这么脆弱的生物,"他"很担心舒棠会一不小心就死掉。尤其是在舒棠告诉人鱼什么是感冒和生病后,在人鱼的眼里,一场大风、一次大雨,都可以轻易要了舒棠的小命。
于是人鱼看见落汤猫时,漆黑的眸子注意到她浑身湿透,眼神立马就变得非常可怕。就连气场都变了,像是平静的海面下掩藏着的暴风雨。
舒棠立马就想起了上次忽悠人鱼的时候的措辞:她为了让人鱼不去淋雨,骗他淋雨会感冒、会死掉--结果她自己倒是淋着雨回来了,她立马惴惴不安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人鱼并没有把她提溜起来嘶她,甚至没有凶她。
--大概是担心舒棠害怕他,人鱼仅仅只是把舒棠提溜到了凳子上,就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背影看上去有点压抑着怒气。
"他"在角落里生火,然后把她提溜到了火堆边烤干。
舒棠不敢告诉人鱼她上次是骗"他"的,又有点怵"他",很是担心了一会儿。
结果全程人鱼都很沉默,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苍白的唇紧抿,下颌线紧绷。
看上去很是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和平日里一样嘶她。
甚至用眼神凌迟了她一会儿后,竟然什么都没有表示,就一言不发地转过去添柴火了。
这只深海里的凶兽,此刻看上去竟然有点无可奈何。
舒棠突然间觉得很新奇。
她盯着人鱼看了又看。
其实离开禁地前,舒棠就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气氛。
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大概是自从舒棠念完那个睡前故事、有所察觉开始。
这只凶兽不想表现出来自己的凶性,让她害怕和抵触,于是选择了无底线的包容:不再反驳她、甚至对于她的一些坏毛病视而不见、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重新回到这座巴士底狱,舒棠本来还有点忐忑。
但是现在,这种忐忑全部消失了。
她感受到了对方的无底线纵容,立马就把那一点点的害怕和忐忑都忘记了。
猫是一种好奇心极强的动物,特别喜欢在危险的边缘蹦跶,退让一步,就会让猫猫黑暗中的眼睛里亮起来,然后蹭蹭蹭地猫突猛进十几米。
于是,这只猫不仅没有在对方的退让当中收敛,反而决定做更加危险的事。
她靠近了人鱼。
"他"沉默着,没有躲开,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舒棠伸出手,碰到了人鱼的面颊。
人鱼仍然沉默地看着她。
紧接着,舒棠伸手慢慢地摸到了自己盯了很久,但是因为怕被人鱼嘶而一直没有碰过的耳鳍。
这只深海里的凶兽浑身一僵。
耳后的鳍下意识地想要翕张、竖起尖锐的弧度。
但是人鱼以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地忍住了这种冲动。
显然,这种克制着本能的行为,让人鱼的浑身肌肉紧绷,眼神也变得非常危险。
"他"僵硬地垂下了眸子,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可是人鱼没有反抗,也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
甚至是任由她去摸那耳鳍。
她好奇地摸了又摸,感觉触感和鱼尾的尾鳍有点相似,摸起来凉凉的,非常舒服。
等到得寸进尺的小猫,摸了好长时间。
她浑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绷紧的肌肉,还有压抑着翕张冲动的鳍下面,突出的青筋。
她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想要退开一步的时候--
今天晚上一直很沉默、很好欺负的凶兽动了。
她就像是一只被抓住了后脖颈的小猫,直接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鱼抓进了怀里。
舒棠想要挣一下,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就动弹不得。
偏偏对方不说话,只是沉默着。
靠近这种深海凶兽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不管是对方的体型还是强大的爆发力,都会带来天然的压迫感。
她后知后觉,有点害怕。
于是小声说:"小玫瑰,你干嘛?"
人鱼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只是低头,缓慢地审视着今天夜里显得格外得寸进尺的小猫。
舒棠被"他"看得背后发毛。
尤其是她整个人被人鱼按在怀里,身后就是"他"沉重的呼吸、还有宽厚的胸膛。
也许是信息素的缘故,她的心跳变得特别快。
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一直看到舒棠乖乖地坐在原地不敢动了。
仿佛是终于用眼神将她凌迟够了。
"他"这才慢吞吞地移开了视线。
舒棠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块毛巾罩住了她。
人鱼低下头,按住她。
略显笨拙地擦拭她的头发。
为了触碰她,人鱼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开始是石头,紧接着是贝壳,最后是小黄鸭,在确定了不会捏碎小黄鸭后,人鱼渐渐学会了用多大的力量去触碰她。
小猫被"他"按在了怀里擦拭头发,她一开始有点紧张,毕竟人鱼的力量有多可怕,她已经有所了解了。
而且他们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有点不自在,总是忍不住想要往外瞅,只是每次蠢蠢欲动想要溜走,都会被"他"一只手按住就动弹不了了。
但是很快,就没有什么可抱怨了。
虽然时不时会被笨手笨脚的凶兽不小心地弄痛头发,但是人鱼很快掌握了技巧,人鱼垂着眸子,再也没有扯到她的长发。
于是她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仰着头任由这只凶兽帮她擦干头发。
她突然间叫了一声"小玫瑰",于是高大的人鱼就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
似乎微微皱了皱眉。
仿佛在问:弄疼你了么?
但是并没有。小猫只是叫了他一声,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接下来的时间都很安静,一直仰头看着"他"流畅的下颌线和喉结出神。
......
你那么好。
可是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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