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如果是那些人只是单纯来拜访我们呢?我们自己人?从乡下来的?要是他们不是搞破坏的,只是普通的俄罗斯人呢?”
“战争还在继续,你明白吗?阿尔乔姆。对每个人都做背景调查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敌人。”
“要是他们不是从东边,而是从西边来的呢?”
“我们监控着所有方向的入城道路,不会错的。”
“那些干扰器呢?”
“你见到的那个不是唯一的干扰站。”
“所以说我……我也没改变什么?”
“你没那么多时间的,阿尔乔姆。还好勒太迦把你救出来了。要是你再推到一根天线塔,我就没法和他们达成协议了。他们的命令是不留俘虏。”
阿尔乔姆抽着烟,正在整理脑中的思路。
“你们在监视我吗?当我每次爬到三彩大楼楼顶的时候?”
上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勒太迦真是管不住嘴。
“我们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是我们的一员,虽然……我对你说过些狠话。”
“那你呢,你自己——你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怎么发现的?”
“一段时间前,我参与了进去。”
阿尔乔姆想拉张椅子,但房间里一张都没有,他就靠墙坐了下来。现在坐在轮椅上的米勒比他要高了——米勒在腿还在的时候,是要比阿尔乔姆高的。
“你要知道,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们上次谈话的时候,你很确定地说我是个疯子。”
“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这样你就不会……去做这些你已经做了的事。”
“但你为什么就不能解释一下呢?我还是疯子吗?嗯?”
“阿尔乔姆,你……”
“你告诉我。我到底疯了吗?告诉我。”
“听着。你那些关于黑族人的故事。你那么固执地认为你曾经有机会拯救人类,什么你被他们选中了,人类因为你而灭亡。我怎么跟你说呢……我不会轻易说出那种话的。”
米勒不相信整个关于黑族人的故事。
“这些都不重要了,是吗?我们用导弹炸他们……也没影响,是吗?我们从来就不是地球上最后的幸存者。黑族人也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没能挽救他们,因为……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整个世界还像以前一样存活着。要是我救了黑族人——估计他们就会被关进动物园了。他们是天使还是魔鬼已经无关紧要了。这不是什么奇迹,只是他们对我们好奇而已。我也觉得好笑,我觉得我自己真他妈蠢,是吗,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
“这不好笑。”
“你也知道这不好笑啊!”阿尔乔姆抗议道。
阿尔乔姆感觉大声说话都很困难:好像甲状腺压住了声带。
“我给你解释过。我告诉过你,你太执着于那些黑族人了。但看你的状态,我不能把保护罩的秘密告诉你。”
“我的状态,”阿尔乔姆重复着,“是啊,我绝对是精神错乱了。一开始我以为我要拯救世界,然后我以为我都搞糟了。都是胡思乱想。”
“你只是不了解真实的情况。所以你就发明了这些东西。但现在和你聊天,我觉得你还是很理智的。这些都不怪你。”
但这些是谁的错?阿尔乔姆看着香烟上的火光,它看上去像是无时无刻伴随着阿尔乔姆的小型炼狱。
“我是自创了不少东西,”阿尔乔姆同意。
“如果你觉得我很轻松的话……”
“我不这么认为。我就是个蠢货。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以为我可以把你……还有安娜……所有游骑兵……我的继父……都带到地面上去。这样我们就可以住在……一个城市里。大家都在一起。住在一栋栋的房子里。我一直在脑中描绘这样的景象。就算住在修道院里也可以……只要大家都在一起。或者顺着铁路出发。看一看乡下的情况。这是我的一个梦想。如果整个世界还存活着,我就会……但大家都觉得这不现实。你为什么要对大家隐瞒?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如果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
“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米勒皱了皱眉头,“他们会离开莫斯科。然后呢?他们会被一个一个收拾了!所有人!在这里我们还在一起,地铁就是我们的堡垒。一个被敌人围攻的堡垒。我们都是堡垒的一部分,守护地铁不只是游骑兵的责任,而是所有人的。我们不会永远都待在地下。我们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反击。我说的够清楚了吗?我们终究会离开这里,但不是出去投降的!不是挥着白旗出去的!我们要有耐心。我们会离开这里,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要夺回我们的土地!你明白了吗?现在外面没有人在期待你过去!”
“这里也没有人期待我留下。”
“胡说,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伤感的。这也不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原因。”
“那为了什么?”
米勒推着轮椅回到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皱着眉头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东西。
“给你。”
米勒回到阿尔乔姆面前,伸出拳头,慢慢打开。这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米勒内心还在挣扎。他的手心里有一块游骑兵名牌。一面刻着“舍我其谁?”。阿尔乔姆接过名牌,舔了舔嘴唇,翻了过来,另一面刻着“阿尔乔姆-黑暗”,名字是他母亲取的,姓是他自己发明的。这是阿尔乔姆的名牌。就是一年前米勒没收的那一块。
“拿着。”
“这……什么意思?”
“我想要你回来,阿尔乔姆。我都想好了,我要你回到游骑兵。”
阿尔乔姆检视着自己的姓:现在这个姓已经失去意义了,代表不了什么。黑族人曾经代表了阿尔乔姆的忏悔,是一个滚烫的十字架,时刻提醒着阿尔乔姆。但现在这个名字算什么?阿尔乔姆不是在怪谁。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他用手指抚摸着那些黑色的铅字。耳朵中有一些东西在回响。
“为什么?因为我暴露了莫斯科的掩护?”
“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的,”米勒回答,“现在你是我们游骑兵的一员了。让他们去生气吧。”
阿尔乔姆的烟抽完了,他把烟抽到手指那里才了停下来。
“你要我干什么?”
“现在人手紧缺。我们得不惜代价阻止红线继续进攻,还要搞定那些法西斯分子。这是阻止战争的最后机会了,阿尔乔姆。不然这儿就发不出任何无线电信号了,不是因为干扰器……而是因为我们。如果我们不行动,那就是帮美国人征服地铁,地铁的人都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你明白吗?”
“我明白。”
“好了,你加入我们吗?我想让人帮你包扎治疗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加入游骑兵了!”
“我的人怎么办?萨维利亚和莱约克呢?你会把他们怎么样?”
“我们会把他们送去训练。既然你已经让他们知道了这个国家机密。”
“让他们加入游骑兵?”
“对,加入游骑兵。在我看来,你们三个人能够攻下无线电中心就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实力了。”
就这样了吗?阿尔乔姆用手摸摸头,萨沙给已经给他剪了个头。
“你被辐射得太厉害了,”米勒用一种肯定地语气说,“我们得先把你送去医院,你在那儿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再看情况……”
“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哪个信封?”
“那个我们应该送给帝国元首的信封。”
“哦,”米勒皱了皱眉,尝试着回忆,“一封最后通牒。一封从游骑兵发出的最后通牒,要求帝国立刻停止行动,撤走所有部队。”
“就这些?”
上校的轮椅在原地转了一圈,嘴里的卷烟划出了一个圆,然后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那是一封游骑兵和汉莎联合发出的最后通牒,要求立即停止所有行动。他们在等你,阿尔乔姆。”
阿尔乔姆拉直了名牌上的线,把名牌套上脖子,塞进了衣服里。
“谢谢你还对我有信心。”
阿尔乔姆心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战死在D6堡垒呢?怪勒太迦帮他挡了子弹吗?要是当时阿尔乔姆光荣牺牲了,算是更好还是更坏的结局呢?现在他知道了真相,感觉有更好吗?要是他现在因为辐射过量而死了呢?他曾经有机会加入米勒办公室墙上挂的那张阵亡名单,整天都喝的醉醺醺的。
“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上校说,“只是你现在需要……”
“不用把我安置到医院。我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弟兄们今天有任务吗?”
“什么任务?”
“勒太迦告诉我,有一场针对红线的行动。但他说人手不足。”
米勒摇摇头。
“你连站都站不稳,阿尔乔姆!你能干什么?跟那个人走,休息一下……去和外面的人熟悉熟悉。”
“我要和勒太迦他们一起去,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为什么?”米勒把烟头扔到了地上,“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躺一会儿?”
“我真的想做点什么,”阿尔乔姆说,“算是我最后一次任务。而不是干躺在医院里。我得在最后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这里看上去像一个监狱里的家庭探访室。”
“你想走动一下吗?”
“好。”
安娜推开门,先走了出去,阿尔乔姆跟在后面。
阿尔巴特站看上去像一个皇家宫殿,像是梦幻般的俄国:宏伟,洁白,富丽堂皇,无穷无尽。所有装饰都延伸到远处直到消失。
“你怎么了?”
“没事,我受了点辐射。如果你指的是我的头发的话。”
“我说的是你整体上。”
“整体上?总之……你知道吗?关于无线电?”
“不知道。”
“你爸从来没跟你说过?”
“没有,阿尔乔姆。从来没有。之前他从没告诉我任何信息。”
“我懂了,那好,就这样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没什么可说的了?”
“还有什么可讨论的?我找到了一直在探寻的东西。就是这样。”
周围有人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安娜。所有那些在总部的老古董和“办公桌战士”都活动了起来,扭动着身子,一个个脖子都僵在那里。毕竟,安娜是很漂亮的。身材高挑匀称,留着男孩子一样的头发,眼睛上画着尖尖的眉毛。而且她穿着一条裙子。
“所以现在你会回来吗?”
安娜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她内心也是这样。她的脸就像是用陶瓷做的,身后还插着一把钥匙。
阿尔乔姆突然汗流浃背。
你一些事情你一直学着去面对。但阿尔乔姆从来就不知道怎么进行这样的对话。阿尔乔姆开始大步地走路,数着自己的步子,像是在计算他的尴尬,软弱和悲哀。
“你父亲是这么说的。他把我的名牌还给我了。”
“我是说我们。”
“好吧。。如果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其实我已经接受了。我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我没法住在展览馆了,是吗?我会待在这里,住在兵营里·。今天有一个行动,他们要我去参加……”
“那有什么关系?别这么说了。”
“听着。我不……不明白。我们怎么样可以重新开始。”
“我想要你回来。”
安娜还是用那种冷静坚定的语气说话,面无表情。在阿尔巴特站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两个人私下谈话的。在陌生人当中说话要比让人偷听好的多。人群隔开了熟人,在人堆里面才可以真心交谈。
“我们这样不行,安娜。你和我之间出问题了。”
“出问题又怎么样呢?”
“就这样吧。”
“就这样?你放弃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就这样跑了?你找一些愚蠢的理由跑路了?”
“我……”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阿尔乔姆。你知道这么说我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我们之间很难修补了。”
“修补什么?”
“你和我之间的事。所有一切都出问题了。这个,那个……所有方面。太多错误了。”
“你就这样逃避了?‘太多错误了,我还是躲开吧。’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
“你就是这么想的!我是不是该想:你要走,就走吧。反正也没法修复了。是吗?”
“不是的,你在想什么……?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
“不是?是你带我出来散布的。策略不错啊。”
“别说了。”
“还是这样的?我是一个高傲的女子,我自己跟你说的。或许你已经决定了:‘就算我不打招呼就离开,她也不会哭天抢地的,是吗?她会坚持住,不来苦苦寻找为什么我要甩了她。’”
“我没有甩你。”
“你跑了。”
“安娜,好啦,你为什么要这样?像一个傻女人一样?你不是一个女子,安娜。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是我的好兄弟!你就像是有胸的勒太迦!”
“哦,求你了。对我说,‘我们结束吧,安娜。’当着我的面说,不要再抱怨了,而且解释一下你的理由。”
“因为我们这样行不通。因为一切都出问题了。”
“你现在真的像是蠢女人。你可以说详细一点吗?哪里出问题了?是因为我父亲是你的上司吗?因为他反对我们结婚?因为你有情绪问题?因为你跟喜欢我父亲?因为他觉得你发疯了?因为你一直把自己和他做比较?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家园的守护者?因为你想成为他?还是说你没法跟我在一起?”
“闭嘴。”
“为什么?你不敢大声说出来。那让我来说。必须得有人说。”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因为——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因为你怕我,所以不敢说。”
“不是!”
“那就是因为你怕我的父亲。”
“去死吧,麻烦你滚远点,就这样吧!”
“大家都在看你,太丢人了。”
“我心里有其他人了。”
“哦,这就是你找到的。你找到你一直在寻找的了。你应该说,‘安娜,我找错地方了。地面上什么人都没有,但一周内我在地铁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继续,继续编你的故事吧。你整年都在训练对付我的方法。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你不信我说的话,也不信任我,就和你爹一样。他也说我是个疯子。到今天他还这么说。你也和他一样!”
“我像我妈妈。”
“你像你爸爸。”
安娜停下了脚步。人们开始在两人周围聚集,开始议论安娜的身份。他们全然不顾自己惹人生厌的行为,对眼前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他们之前还都很忙的样子,好像除了地铁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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