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完成使命!我们一定要净化地铁,潜行者!你向上爬,找到一个我们可以生活的地方。去吧。哈哈!与此同时我们会……净化地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你很不错!别伤心。”
阿尔乔姆挣扎起身,跌倒在桌子下面。
他从桌底下爬出来。
“一群野蛮人……你们已经退化成了一群野蛮人……我和你们一样,我也是个野蛮人……”
这个小房间突然开始奇怪地旋转。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到处都是彩色的纸板,到处都是人……是有一个魔鬼在跟着我吗?还是那些派对上的人派了个杀手?我可不想搭理他们。两年前我杀死的敌人在跟着我?也许是的,我得爬快一点。但我还是站不起来,要是是魔鬼撒旦来要我的名呢?他想把我往下拖八米进入地狱,那里有什么?走开走开。我的蘑菇呢?安娜放进我口袋的蘑菇呢?我的同伴在哪里?老天保佑我,保护我。
“这里,坐这里,很好。我们有一个很舒服的小沙发。”
这是一个奇怪的大厅,顶上的吊灯好高,有四米高。这怎么可能?这些灯光是从哪儿来的?他们要给我什么?房子里都是什么人?我没力气,没力气。门口的守卫是谁?我求你了,我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你是个潜行者,对吗?你还梦想着去找幸存者?不相信我们是唯一的幸存者。这很痛苦,我明白,光是想到没人来救我们就觉得痛苦。”
“你?你是谁?”
“但要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被毁灭呢?你觉得人们会丢下一切,离开地铁吗?到其它地方开始新生活?别胡扯了。”
“我们的灾难……悲剧……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我们所有人……我们都被困在这地牢里了……”
“得了吧,你什么意思,没地方去?看看眼前的选项吧。这里有法西斯,那里有红线,还有各种各样的宗教,挑一个你喜欢的神,或者自己发明一个神。如果你想,你可以打一条隧道直通地狱,在那里找个地方安家。地铁里有很多车站,你可以去回收书籍,也可以去研究人肉食谱,或是以各种方式发动一场战争!你还想要什么?你觉得地铁里的人很空虚吗?就拿你做例子,你可以对那个女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她们哪儿也去不了。话说,我们今天给你准备了些惊喜。萨沙,过来。我们有个访客。是的,他很脏,但你知道的,我就想让这样的人开心起来。来吧,小可爱,对他温柔一点,看他的外壳多么坚硬,他的心多么的冰冷。你可以对着他的心呼吸,握着他的手,慢慢把他融化。我要看着你和他互相呵护,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亲吻他。就是这样。别把我忘了,小可爱。”
“不!停下!我有一个蘑菇,它会保护我。你就是魔鬼,你绝对是魔鬼,但你害怕这个蘑菇,这个神圣的蘑菇。你是萨沙。我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你叫萨沙……萨沙……萨沙……”
“嗨!听得到我说话吗?嗨!他还有气吗?”
“看上去他还在呼吸。堵住他的鼻子,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张开嘴的。”
“嗨!老兄!你感觉如何?这是他吗?”
阿尔乔姆眼前一片白色,上面还有裂纹,像是莫斯科河穿过白雪皑皑的陆地。他感觉头很痛,像是头要碎掉一样。
“把他翻过来。他怎么一头栽在地砖上?”
阿尔乔姆眼前的图案变了:没有什么雪白色,但头还是很痛。他的脸颊火辣辣的。他的手不听指挥。有人在观察着他,像是看穿了阿尔乔姆的内心。
“就是他!起来,阿尔乔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他的衣服去哪儿了?他的夹克呢?他的背心呢?他胳膊上是怎么回事?老天爷……”
“着绝对和我无关。我向我母亲发誓。”
“你母亲……好吧,把他拉起来。我说拉他起来!很好,把他扶到墙边。去拿些水来。”
阿尔乔姆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和一盏灯。也许那里是阿尔乔姆的目的地?他的妈妈在门后等他?
“妈妈……”阿尔乔姆呼唤着。
“他能听到我们说话。他这个样子像是从外太空回来的。你喝了混了虫子的烈酒,是不是?你把虫子和烈酒混在一起,你这个自虐狂。你是什么时候弄丢他的?”
“我们前天就分开了。”
“你干得不错啊。把他扔在这个角落里……他可能会在这里躺上一个礼拜。半年也有可能。”
“我们从来不抛弃朋友。这里是给你的三颗子弹。嗨!阿尔乔姆!别闹了,快醒醒!”
疼痛减轻了一些。阿尔乔姆感觉眼前的一块清晰了一点,然后又有一块清晰了一点,最后所有视野都变清晰了。
“你是谁?”
“穿皮衣的粪便交易员!我是莱约克!”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太奇怪了,阿尔乔姆尝试着回忆。还有更奇怪的事: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莱约克,好像少了点什么。
莱约克身上没有臭味了。
前天荷马发现阿尔乔姆在花卉大马路站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他去找莱约克帮忙,莱约克立刻一起帮忙找。谢天谢地,在第三天他们在一个废弃的厕所了找到了阿尔乔姆。他浑身沾满了污秽,除了裤子以外的衣服都没了。
“发生什么了?”
阿尔乔姆不知道。
他尝试着在记忆中搜寻,但什么也想不起来。脑中一片空白。你没法分辨真实和幻觉,也许什么都没发生,也许有人站在你的身后偷笑。也许身后的人露出了獠牙。你眼前什么都有。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怎么了?”阿尔乔姆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这你也不记得了吗?”荷马问。
“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的游骑兵文身。”
“怎么了?”
阿尔乔姆的前臂上文着“舍我其谁”,但现在一个字母也没了。前臂上青一块肿一块,还有一些脓液从红白色的皮肉中流出来。每一个字母上都有一个小小圆圆的烙印。
“他们用香烟把文身都烧掉了,”莱约克说,“文身上写的什么,‘露西亚,我永远爱你?’有人嫉妒了吗?”
游骑兵的每个成员都有文身。当你加入的时候,他们会在你的胳膊上印上永久性文身,象征着游骑兵战士永不退役。虽然阿尔乔姆一年前被开除了,但他至死也不会擦掉那文身的。
“谁会做这种事?”荷马问。
阿尔乔姆摸着烧焦的水泡。伤口很疼,但没有预想的那么疼。伤口上已经结了痂,说明伤口已经恢复超过一天了。已经结了痂?
阿尔乔姆记得有一张桌子,还有烈酒,桌子后面有一些人,但他们没有折磨阿尔乔姆,他们没有烫他的文身,他们不知为什么对他鼓掌……之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说这只是一场梦?他已经没办法区分现实和梦境了。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吃一根狗毛,”莱约克建议说,“它会帮你恢复的。我给你找了件夹克,你原来那件已经找不到了。”
阿尔乔姆穿上夹克。它太大了。
阿尔乔姆在花卉大马路站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碗里还是一样的蘑菇汤,没有公德的邻居还是在摇着墙大声呻吟,潮湿的空气中飘过蹩脚的音乐,一个不同的女孩在钢管旁摆着一模一样的姿势。阿尔乔姆喝了一口汤——和展览馆的汤一样,他不禁想:为什么要烫掉我的文身?谁会这么做?谁敢这么做?
游骑兵从来没有介入过地铁各个势力间的战争。它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争斗。米勒厌恶政治,他无法忍受自己上面还有指挥机关,他不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他也不从任何人那里拿工资。二十年前他是第一个发誓不选边站的人。他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地铁里所有人类,没有例外。他带领游骑兵抵挡那些其他人不敢直视的威胁,或是那些大家都不理解的威胁。游骑兵是一只由少数人组成的精英部队,每一个战士都经过了长久的考验和测试,米勒不想组建一支庞大的军队。游骑兵中的潜行者和特工散布在地铁各个角落,他们观察然后报告。米勒听取所有人的报告,如果发现了潜在的威胁——真实且无法避免的威胁——整个游骑兵就会出动给那个威胁以致命一击。游骑兵人数少,没法打持久战。所以米勒总是对敌人的软肋发动突然袭击。不是所有人都了解游骑兵,了解游骑兵的人都害怕他们。
现在看来有人不怕游骑兵。
但为什么他们没有弄死阿尔乔姆?
“我在找你的时候,我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在那里我看到了玻璃彩绘。新村站的彩绘都碎了,但在这里它们竟然幸存了下来!”荷马停顿了一下,“恶心,腐败的车站。”
“我们得上路了。”阿尔乔姆放下手臂。
“我一个小时后出发!”莱约克宣布。
“回去吗?你觉得汉莎还会让你回去?”
“才不是。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做卖屎的生意了。我要加入钢铁军团。”
“呃?”阿尔乔姆用他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莱约克。
怪不得莱约克把自己洗干净了。
“那些人的话很有道理。我们正常人必须把变种人赶到地面上去。我马上会和一队志愿兵去第四帝国。愿你们还记得我。”
荷马眼眶有点湿润。
“你是犯傻吗?”阿尔乔姆问莱约克,“你脑子糊涂了,是吗?”
“你去死!你了解那些变种人吗?你知道一个变种人帮派已经在地铁各处成立了吗?还有那些里加的混蛋……我要穿着铆钉靴回去。军团那里会派发上好的靴子。”
“我对变种人还是略知一二的。”阿尔乔姆回答。
“就这样了!”莱约克说,好像对话已经结束了。
“好吧,”阿尔乔姆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是的,”莱约克兴奋地回答,“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阿尔乔姆站起来捏着手指:是时候重新掌控自己的手了。他的目光移向了那只在啄着地板的鸡。
“也许我们该告别了?”莱约克建议道。
“奥列格怎么样了?”阿尔乔姆突然想起来。
“他死了!”交易员开心地说,“就和我预想的一样。”
阿尔乔姆脚下还不太稳。但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背着行囊和背包穿过花卉大马路站要比裸着身子难得多。
这个大迷宫又恢复了生气,眼前的路像万花筒一样变来变去。他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他们没能找到通往引水管站的人行通道,而是走到了隧道运河边。
阿尔乔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哦!快看。我们的兄弟来了!那个潜行者!”
阿尔乔姆不想搭理他们,但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个穿黑色制服的人站在那里:阿尔乔姆一开始没认出他们,然后逐渐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出了一点印象。那是在前天,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没坐在桌子那里。他的鼻梁上有一颗痣。阿尔乔姆记得这颗痣。是他给阿尔乔姆倒的毒酒吗?……他们那时在讨论什么?他们为什么见到阿尔乔姆就这么高兴?难道他们不应该杀了他吗?
“好记得吗,兄弟们?他就是那个潜行者,我们的一员!那天他像一个月球车一样爬走了。”
“哈哈!非常高兴又见到你了!”阿尔乔姆很长时间没见过这样真诚的笑容了。
“和我们一起走?我们需要有原则的人!”鼻子上长痣的人建议道。
他们的衣领上有中士军衔的标志。他们身后站了一队人。阿尔乔姆瞧见莱约克也在里面。他猜这些就是纳粹志愿兵,钢铁军团。当时阿尔乔姆也和他们一起喝酒了吗?他不该当时就恶心地想吐?
“一边去。”
阿尔乔姆离开了他们,远远地躲开。
现在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好像是认出他来了:我们之前还看到你光着身子在地上爬,不打个招呼?
阿尔乔姆想起了一些东西:当时他吐了。
阿尔乔姆还想起了一些:当时有人在跟着他,追着他,而且那个人非常清醒。当时阿尔乔姆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像一个婴儿一样。那个人想从阿尔乔姆身上取得一些东西。
一切都像噩梦一样压抑,但那是噩梦还是现实?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车站没有什么本地居民,到处都是访客。纳粹的人都穿着制服,非常显眼。但这些穿普通衣服的人都是哪儿来的?从引水管站你可以去环线或是红线,或者去那个法外之地——中国城站。从中国城站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所以地铁上所有人都可以来到花卉大马路站,各种寄生虫都来了。
也许阿尔乔姆可以在这里做些善事,如果他知道该怎么做的话。
他们试探了许多路,终于找到了通向引水管站的人行通道。阿尔乔姆带着他的背包,荷马带着母鸡:那个老头拒绝吃掉鸡或者卖给交易员。就像奥列格预测的那样,那只母鸡再也没下过蛋。
这里有一个他们没预料到的情况:护照检查。阿尔乔姆不知道引水管站是靠什么过活的,但显然不是花卉大马路站那种方式。进入引水管站不需要签证,但需要身份证件。荷马掏出了他的护照:绿色封面,上面有一个皇冠,尼古拉-伊万诺维奇,1973年出生,籍贯阿尔汉格尔斯克,塞瓦斯托波尔站公民,已婚(丧偶)。护照的照片里荷马没有胡子,四十岁还不到。但还是能认出来是他。阿尔乔姆放下行李,开始摸口袋。
护照不在裤子里。他心中一凉。
护照也不在夹克口袋里,原来的那件夹克已经失踪了,里面装的护身符蘑菇也没了。阿尔乔姆打开背囊,内心感到一阵恐惧,他把所有行李都在地上摊开,一个一个口袋地找,找遍了背包每一个角落。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我把护照丢在房间了,是吗?”他问荷马,“我忘在桌子上了?”
荷马耸耸肩。
护照没了。
没了护照阿尔乔姆没法在地铁里生活。他不能进汉莎,大都会和红线。也进不了阿列克谢耶夫斯科站,只要是稍微正规一点的车站都会查护照。没了护照他只能去那些野蛮人的车站,等着被隧道吞噬。
人群开始围过来。他们带着怀疑和同情地目光。该死的围观群众。没时间遮遮掩掩了,他得找到护照。阿尔乔姆在众人面前拿出了无线电,边境守卫看到了,皱了皱眉头。阿尔乔姆从包里拿出无线电和手摇发电机。围观的人开始私下议论。
不在背包里。该死!
荷马已经在想其它办法了:他向守卫挥着手,想引起守卫的注意。但拿什么吸引他的注意呢?最多只剩一个半弹匣的子弹了。但愿不要逼他们用这些子弹开火。
“你们被拒绝了!”边境检查站的指挥官说,“要是我们放你进去,红线会把我们生吞活剥的。没有护照你到了斯利坚斯克大街站也没法继续走了。”
“为什么?”
“红线昨天封锁了边境,他们进入斯利坚斯克大街站,检查每个人的证件。现在既进不了红线,也出不去。他们那里有一些战斗,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他们已经进了斯利坚斯克大街站,离我们这儿就一站路……最好不要惹恼他们。”
“他们说红线准备攻下剧院站。”
“谁说的?”
“人们都这么说。为了不让纳粹抢到剧院站。他们已近准备好了,他们已经切断了所有和第四帝国相连的路线。”
“然后呢?”阿尔乔姆呆住了。
“预备完毕就进攻。你去问他们。他们随时都可以夺下剧院站。”
“我们得……”阿尔乔姆生气而又紧张地背起发电机,无线电和他那些行李。“我们得……快点,老爷爷。你一个人去斯利坚斯克大街站,你有护照。你长着圣诞老人的眼睛和胡子,还带着一只鸡,他们不会起疑心的。我从上面走……从地面过去。如果红线还没占领剧院站,我们在那里碰头。如果他们占领了……”
荷马只能点点头,还能怎么办呢?
“但要是……要是当时我没有……帮奥列格……考虑他的健康……”阿尔乔姆嘟囔着,看着那只鸡,打包好最后一样东西,“都他妈是浪费时间!他就是一个死人,该死的!”
阿尔乔姆背上行李,走向守卫。他满脸通红,似乎怒气可以帮助恢复。
“从这儿上到地面怎么走?我怎么上去?有楼梯,自动扶梯?”
检查站指挥官遗憾地摇摇头。
“你是个潜行者,是吗?这里没路可以上去。通道很久以前就塌了。谁会想上去乱晃?”
“你们那边呢?引水管站有路上去吗?”
“被封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阿尔乔姆怒了,“你们觉得地面已经没用了吗?”
指挥官根本不想搭理他。他背对阿尔乔姆走开了:少在我面前装聪明。
阿尔乔姆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
他转头跑进了大迷宫,出路似乎就在眼前——但突然所有的走廊都是死路。身后一座小桥被踩塌了。他现在该去哪儿?无路可走了。
“阿尔乔姆。”老头碰了碰他,“要是我们去第四帝国呢?嗯?去契诃夫站……然后我们只要混到特维尔站……剧院站就是下一站。一切顺利我们今天就有可能到那儿……没有其他路了。”
阿尔乔姆一言不发。他不停地摸着脖子:他的喉咙感觉又干又痒。
“我们现在来还不算晚吧?”
那个鼻子上长痣的中士亲切地笑着。
“我们在等你们!”
阿尔乔姆犹豫着,看着眼前的队伍,他应该溜到队尾去吗?
“我,呃……”阿尔乔姆压低声音,“没有任何证件。你们军团招没有证件的人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带了全套潜行者装备,还有一台无线电,以免之后又麻烦。”
“我们当然招没有证件的人,”中士安抚他,“你得重新书写你的履历,当你做了帝国的英雄,没人会关心你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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