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年(146)
“林工——你表妹找——”
都下午了,桐桐把手头的活都干完了。收拾了办公桌,磨蹭磨蹭就到下班的点了,外面喊着说是表妹找。
她从窗户上往外看,跟门卫一起站在门口的可不正是朵朵。
"您放她进来。"桐桐朝外嚷了一嗓子,就往外走。
朵朵很瘦,瘦的面颊上颧骨都凸出来了。头发是烫过的,这会子挽起来用塑料大发夹夹起来。天太热了,这么着凉快吧。她上身是一件斜纹的短袖,一件蓝色的背带裙,今年流行这个,十几块钱在路边的摊子上就能搭一身。
这会子到了跟前,她不安的动着,低着头小心的叫了一声:"姐。"
桐桐又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往里走,"跟我进来吧。"
她开了办公室的门,将空调打开,又给倒了水递过去,"喝点。"
朵朵接过去,坐在空调边上慢慢的喝着,也不抬头。
桐桐坐在她对面,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个孩子是一点也没学好。看起来打扮的规规矩矩,跟外面那些打工妹差不多,可其实呢,一靠近就能闻见一股子烟味。初学抽烟的人不觉得,但其他的人一闻就知道了,他们身上的烟味比老烟民更重。
而且,烟跟烟是不一样的。烟的档次不同,沾染的味道也不同。她抽的是一款女士香烟,在香江很常见,那边抽烟的女士多,桐桐在那边的时候,在商场的卫生间等场合闻见过这种味道。那是自带着一股子兰花香气的味道。而在内地,这种香烟极少,水货的价格也不便宜。
朵朵抽的烟一盒都不止十几块钱,可她身上却只穿着价值十几块的衣裳,脚上的塑料凉鞋更逼真,还是半旧的。还有那丝袜都已经有好几处滑丝了。
自以为很缜密吧!不过能想到这些,真是动脑子,且脑子还真不笨。
她只做不知,问说,"找了你那么长时间,怎么现在才回来?"
"跟黑子都说好了......一块打拼的。"朵朵放下水杯,"我们一块来了那么些人,不能就我认怂吧。我就想着说不定我们就闯出来了......"
“那现在呢?又为什么回来了?”
朵朵咬着嘴唇,"黑子那个王八蛋,要跟我分手。她跟别的骚......别人好上了。我还留着干嘛?不想呆了,想回家。"
“回省里去?”
"嗯!我来......拿点路费,我自己回去。"
桐桐的手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这是昨天晚上看见自己了,且知道自己找她了。她不想叫自己找她,或者说打搅她,今儿便来唱了这一出。
那么,问题是:她到底干了什么,以至于怕自己打搅她。
能消费起昂贵的女士香烟,能进出高档的娱乐场所,身上沾染的却偏偏不是风尘气。她一个女孩能干什么呢?
坏要只自己坏,坏到自己家里,那就坏呗。坏透了,不伤外人呀。
可要是坏在外面,这是要坏很多人很多事的。
明知道坏还不管束,这难道不是对别人犯罪?
桐桐又打量了朵朵一眼:行!坏是吧?小丫头出来几天呀,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坏吗?
她就点头,“回去是吧?”
“嗯!回去。”
桐桐沉吟了一瞬,"行!那咱就走吧。"
朵朵跟着起身,心里松了一口气。跟着出门,上了车。
在半路上,桐桐给家里打了电话,叫姜桂和金镞在家吃饭,今晚自己会回去的晚点。
都安排好了,才开着车转了方向。
朵朵一路都不言语,心说,这也不是去火车站的路吧。
等车停下来,她才发现,她被带到了商场。
"下来吧。"桐桐从车上下来,然后叫朵朵。
朵朵下来看着最大的商场,"不用......我就这么回去就行。"
桐桐没言语,直接给带到服装店里,选好的衣裳推给朵朵,"进去试试,不要废话。"
朵朵抿着嘴进去换了,脸上的表情特别复杂。换上的衣服跟姜桂身上的品牌是一样的,很贵很贵。
一套两套三套,一连买了好多套。然后又搭配了两个包包,两双鞋。
等出来了,又挑了名牌的手表,还买了一条项链直接挂在脖子上。
朵朵心里慌的很,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购物完,又被带去理发店。桐桐指着朵朵头上那卷发,"剪短,小姑娘留短发挺好看的,干练。"
然后一头爆炸的卷发被理成了短发。
朵朵对着镜子,摸了摸露耳的这一款特别短的短发,其实也没那么丑,看起来还很酷。再搭上身上的衣服,是跟姜桂完全不同的气质。
桐桐打量了两眼,就叫她:"走吧!去吃饭。"
去的是昨晚那一艘巨轮,吃的是最贵的西餐厅,开了很贵的红酒。桐桐这才道:"来了一趟朋城,总也不能哪也没去过。等会在这里开你开个房,五星酒店你住几天。把这里上上下下能玩的都玩一遍吧。都说不来这里,不算到朋城,那把这里玩遍了,也算是把朋城玩遍了吧。"
朵朵本来想拿点钱就走的,但一说把这里玩遍,这么大的诱惑,确实是拒绝不了。她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回家?"
"过几天,我想带姜桂和远志去一趟香江,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带你一起去吧。去见见世面。"说着就看她,"对了,你的暂住证,边防证那些......是黑子给你办的?你要是去,就把这个给我,去香江也需要几天时间办手续。"
朵朵:"......"去那边可不容易,自己都没胆子过去。但这次跟着过去,机会难得。她从身上掏,"这个......就是这个吧。"
桐桐接了,然后放包了。真给开了最好的房间,把她给送进去,"这几天就在船上玩吧,一切开销由我付,别心疼钱。"
嗯!谢谢姐。
桐桐抬手摸了摸朵朵的脸,拿了桌上的纸巾给朵朵擦了擦嘴角,就像是给那个小朵朵擦嘴一样,擦的轻柔又缓慢。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听话。"
朵朵抿着嘴,有那么一刻,鼻子竟然酸了一下。然后她缓缓的点头,"我听话,哪也不去。"
"我先回了,最快三天后吧!三天后去香江。"
"真的呀?"金镞直接窜起来了,"我给我同学打个电话,本来想叫他给我带新一款的变形金刚的,现在算了,我自己去买。"
姜桂也窜了,"要准备什么吗?我穿前天买的裙子去,行吗?还是穿裤子方便?"
都行!"带两身换洗的,缺了什么再买。"
两人都窜了,四爷才看桐桐:"怎么了?"
桐桐看向金镞离开的方向,"这次......交金镞见见世面吧。"
四爷:"............"朵朵那孩子偏的厉害了?
桐桐叹气,"她可以不是个好人,对父母不孝顺,对兄弟姐妹无情义,跟亲戚邻居都处不好,但她不能犯罪。"但凡犯罪了,就是害人了,"可以不道德,但法律的底线得叫她记住,再不敢踏那条线。"顺便也叫金镞见见吧,见见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别觉得有些东西离他很远。
不说别的,就说秦燕。她只是有些不道德,但是有些人一个劲的往她身边凑,时间久了,道德和法律那条线可能就模糊了。一旦湿了鞋就真的完了。身边的诱惑从来都不会少,坑随处可见,会不会掉坑,得看他的能耐。
桐桐看低声跟四爷道:"我等孩子睡下了,还得出去一趟。"
自己出去?
"嗯!"桐桐看了看手里的这些□□,其实这都算不上是假的,这些印章之类的可都是真的。谁办的,咱管不着。但是,那个黑子是一定得找见的。朵朵到底干了什么,她得给刨出来,才能安排下一步。
黑子等到很晚都不见朵朵回来,他一个人坐在以往两人坐的马路牙子上。
桐桐从背后的暗影里走出来,看着路灯下坐着的小伙子,这就是黑子吧。
朵朵的证件上名字叫古朵,暂住证上的地址就在这一片。城市的发展就是这个样子的,大楼大厦的背后往往藏着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朵朵住的地方就在这里,是酒店背后藏在树林里的一些平房。从林子里的小路出来,越过还不算完工的工地,穿过两栋建筑之间的小巷子,就是酒店最多的一条街。
他们住的地方这个点没有人,一见平房里是通铺,铺满了凉席。从各种廉价的化妆品到四处挂着的衣裳,还有五颜六色的床上用品,看的出来这里住的全是女孩。他们的内衣颜色艳丽,而别的衣裳不是吊带就是背心,裙子就没有长的,裹臀的,超短的,没有过膝盖的。
而另外的房间里,有一男一女生活住宿的痕迹。
再看看这个地理位置,这附近都有什么,桐桐还猜不出来吗?
她顺着酒店一条街的方向横穿过来,半夜就在马路上看见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黑子。
看见了,但是没过去,也没有必要再问了。
回到家的时候,四爷就觉得桐桐特别的平静。
他问说,"还去香江?"
"嗯!去呢。"
语气平的他都以为她半夜出去只是散步去了。越是这么着越是说明,这么一会子工夫,她那脑子里把什么都给盘算好了。
然后桐桐挨着枕头就睡着了,早起一起照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也因为这个,别说朵朵了,就是金镞和姜桂也没觉得这一趟会有什么问题。
朵朵玩了三天,真的被带到了码头要坐轮船去对面了。她穿着白连衣裙,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手里拎着一款精致的小包,坐在姜桂身边,还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她追问着:"姐,去哪玩呀?"
"商场,带你们买点东西,逛逛街嘛!那边比朋城乱的多,也有很多不适合你们小女孩去的地方,所以不能一个人瞎跑。"
不适合小女孩去的地方?那不就是那样的地方。听那边过去的商人说了,这边有专门的夜总会,他们是怎么经营的呢?怎么吸引客人,怎么留住客人,怎么从客人抽取这一部分钱呢?高端的地方可不能那样直白的从客人要钱,一定有人家的法子。
朵朵就又问说,"姐,这次去,你跟姐夫主要是为了陪我们玩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去见几个朋友。我们出去的时候,你们就在酒店呆着,不要瞎跑。游玩是为了放松的,别弄的那么累。看看电视,消遣消遣也挺好。"
那就是不会一直看着,对吧?那总有机会溜出去看看的。
金镞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眉毛,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扭脸看妈妈,妈妈看着外面的海面,表情跟以往并没有不同。
他又扭脸就看爸爸,爸爸正跟小姑说那边的情况,"......联合声明发表之后,那边身有家资的人肯定是会有影响的。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房价一路走低,我跟你嫂子抄低价在那边也买了地和房......你以后要学经贸,就更应该知道,政策的走向对经济的影响是不可估量。如果没有对政策的前瞻性把握,玩经济那就是在冒险。"
姜桂被海风吹的眯缝了眼睛,然后道,"哥,你给我的那些书我最近在看,还有一些报纸,金融类的,尤其是从香江带过去的报纸。我看到有人在炒R元,那天你打电话,跟R国公司那边,商量结算货币的事。在R元升值之前,公司用R元结算了一大笔,对吧?"
桐桐都不由的笑了,这孩子的悟性真的挺好的。
四爷就道,"这次就是为了抛的。"
为什么?
"以前,一美元可以兑换二百四十R元。现在,一美元只能兑换一百二R元。"
姜桂惊呼一声,"相当于R元的价值凭空翻了一番。"
对啊!我现在要将它重新换回美元。
"那不就是那一笔生意,公司的盈利其实也凭空多了一倍?"
对!
姜桂不由的拍手,"漂亮!"原来生意还能这么做,"那您是怎么提前洞悉的?"
"所以说,要注意政策,注意各国的政策。之前。R国、D国、F国、Y国签订了一个协议......"
朵朵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听见姐夫在轻声细语,慢慢的讲解,偶尔姜桂会提问,姐姐会在边上解释几句,金镞靠在边上聚精会神的听着。她听不懂,也插不进去话。
不过没关系,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只是在船快靠岸的时候,她听见姐夫问姜桂说,"那我这次出去办事,你跟着?"
"能带我?"
"能呀!委屈你给你哥当几天秘书吧。"桐桐说着,还问朵朵,"你跟不跟?估计你嫌闷。你跟着我吧,我要带远志跟几个太太参加私人的聚会,带你去玩。"
"再说吧......要是不累我就去,要是累了我就在酒店歇着。"
"也行,酒店很安全。"
说着话,船靠岸了。香江现在有办事处,也就不用谁接了。自然是有办事处的人来接,直接去了雷家的酒店入住。
房间怎么住呢?桐桐问姜桂和朵朵,"敢一个人住吗?套房里有两间,叫金镞跟我们住,你们俩住另一间?还是给你们另外开个房间。其实不用怕,这一层包下来了,还有徐斌他们这么些工作人员要住的。你们看呢?"
怕到时不怕,能自己住。
桐桐给带到房间,教两人里面的设施都怎么用,"不会不要怕麻烦,打前台电话。房间里的电话可以拨国际长途,给家里打电话也不妨碍。"
给姜桂交代的跟和朵朵交代的并没有不同,交代完他就回房了。
姜桂看了看时间,想等晚上再给家里打电话。她先洗澡,然后拿了运动装出来,这边穿这个的人还挺多的。又简单又不显得不合群,她打算晚上出去吃饭就穿这个。
朵朵看着电话,然后想给家里打个国际长途。
不会打国际电话,她马上叫了前台来,问好了,这才摆手叫人走了,打了过去告诉电话亭的人,"我五分钟之后再打,叫我妈来接。"
五分钟之后打过去,林温言在那边接电话,"朵儿?"
"妈,我在香江。"
林温言惊喜了,"怎么去了香江了?工作安排?"
"没有!我姐带我出来玩的。"
"你找你姐了?"
"啊!就是想我姐了,看看我姐。"反正你俩是不会通话的,谁也不会揭穿这个谎话。
"然后你姐带你出去玩了?"
"哦!给我买了可多的衣服和鞋还有包,花了好几万。还有表,可贵了。我的一条项链,都七千多。"
"我的天呀!不能要你姐这么多的东西。跟着玩要懂事,不能见什么都要。"
"我知道!在这边,住的是总统套房,一个房间好几个人照顾呢。特别好!我姐挺好的,你别总给我姐打电话,光是这一次,我就不知道花了我姐多少钱。我在这边,也都挺好的。以后肯定好好挣钱,等买了大房子,挣了大钱,我也接你来,也来这边看看。"
"好好好!那妈就放心了。"
朵朵看着水灯,"那......我就挂了!记着,千万别找我姐。我姐这人嘴上不说,都在心里呢。"
知道!知道了!
挂了电话,朵朵把自己狠狠的往床上一扔,嘿嘿嘿的笑了:快了!很快了!很快就能挣到钱,买大的别墅,来往两地,住最高档的地方,开最好的车。
姐夫和姐姐都是很忙的人,秘书跟在身边,一会子一提醒,跟谁谁谁约的见面时间是几点,安排了午饭会面;跟谁谁谁约的见面时间又是几点,大概多久,之后要一起干嘛。或是打高尔夫,或是去参加什么酒会的,是真的很忙。
但再忙,还是抽出两天的时候带着她们在香江转了转。
尤其是夜里的香江,像是一座不夜城。姐姐在跟姜桂说,"看见那些地方了么?白天看不出什么,一到晚上就灯红酒绿。夜里最能看出一个城的性格。"
隔着车窗玻璃看出去,能看见醉酒的男人搂着穿着紧身衣的女人,姜桂迅速的收回了视线,"所以,咱们有咱们的好。"
对!咱们有咱们的好。
"像是那个地方的老板,要是放在咱们那里,一旦定罪了,是个什么罪?"
"死罪!枪毙。"组织卖Y现在最高的量刑是死刑。桐桐说着就扭脸看朵朵,见她还盯着窗外,就说她,"别看了,那样的地方不是个好地方,鱼龙混杂。离那里远点,就还算安全。"
朵朵看着那招牌,这才收回了视线,问说,"这是到哪条街了?离咱们住的酒店还远吗?"
"不远了,转过弯就到了。"
哦。
金镞靠在小姑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总觉得妈妈的话有故意引导的嫌疑。
隔了两天,四爷要带姜桂去参加一个晚宴,桐桐说朵朵,"你也去收拾,一会子我带你和金镞去参加雷太太的饭局。"
朵朵拉了拉姐姐,低声道:"我觉得小肚子涨......怕不是例假要来了,去了不方便。"
桐桐的眼眸暗了暗,看朵朵,"那你的意思呢?自己留在酒店里?"
嗯!
"不能出去瞎跑,外面危险。"
"我肯定听话。"
桐桐又抬手摸了摸朵朵的脸,轻轻的拍了拍,"乖!以后都要乖。"
嗯!以后肯定乖乖的。
看着朵朵回房了,金镞看了妈妈一眼,然后一个激灵。他觉得他也想跟爸爸走。于是,回身拉爸爸的袖子,"我也跟您去吧,我带小西装了。"
四爷也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抬手轻轻拍了拍,"万物都分阴阳,向阳而生,但也需负阴才能长,如此,才能冲气以为和。"要么说,人只有经历了挫折,见识了人心,才能成长,才能成熟呢?
说到底,不都是在抱阳而生,被呵护的全然不知道人需得'负阴'才能'长'的道理。
生是生,长是长,这不是一回事。
于是,金镞就亲眼看着朵朵出了酒店,然后在大街上慢慢走着,一直奔着着妈妈再三警告,叫她不要靠近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问妈妈:"还跟吗?"
"咱们从后门进吧。"
后门?后门怎么进。
结果金镞在后门口见到了'干爹'廖和天。
廖和天打量金镞,"这么高了?怎么?不认干爹了?"
金镞连连拱手,嘿嘿嘿的笑,"我不知道您是这么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高攀了!高攀了。"
"年纪不大,嘴是真甜。"廖和天拍了拍金镞的小肩膀,"没人的时候叫干爹,有人的时候叫伯伯。干爹也怕得罪的人多,给你惹了麻烦;但你要是惹了麻烦,你尽管找干爹。"
金镞马上道:"那回头您得上座,我给您敬杯茶。"
行!机灵。这是没少跟着他爸在外面应酬吧,场面上的话学的这叫一个溜。
廖和天把桐桐往里面请,"事今晚办吗?"
"麻烦了。"
"客气!"交易而已,这位姑奶奶帮自己办一件事,自己同样帮她办一件事而已。总的来说,这是一个讲江湖规矩的人。
金镞站在上面,可以看见下面的大厅。这里主要是赌,至于这些客人会带什么人来,这就不是人家能管的了的。
明亮的大厅,奢华的装修,各色各样的人,烟气缭绕,酒气熏人,骰子声,压大还是压小的催促声,兴奋的叫声,失望的叫骂声,响成一片。
金镞捂住鼻子,朝后退了一步。他其实什么都没闻见,下面的气其实传不到上面,可他就真的像是闻见了呛人的烟味儿,闻见了酒味,闻见了各种香水味儿,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怪味道,总的来说,就是一种'污浊'之气。
退了一步了,好似味道远离了。他能看见游走在其中的表姨。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靠在一个棋牌桌的边上。一个男人凑过去,她伸出手,对方递了一支烟,她抬手便接了,然后含在嘴里,等着对方给点火。
等烟被点着了,烟雾从她的嘴里一点一点的吐出来,幻化出各种的形状,将她的脸彻底的掩盖在烟雾了,叫人看不分明了。
他特别吃惊的看向妈妈:那是表姨?
桐桐默默的看着,看着她接过男人递过去的酒,熟练的在手里晃悠,然后跟这个男人去了卡座的位置。
亲眼所见永远比猜测来的更直观!
桐桐看向廖和天:"干活吧。"说完,转身走了。
金镞没动,就看着有个侍者端着托盘过去,酒水洒在了表姨身上。然后表姨便被带去卫生间整理去了。
再之后,大堂里再没有这个人了。
人在哪里呢?在一艘游轮上,游轮飘在海上。
朵朵瑟缩着,不停的往角落退,眼里满是惊恐,"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要胡来,我姐和我姐夫有钱,可以给你们钱。"
"要钱?谁要钱了?跟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问你,在朋城,是不是你带着我妹妹出去混的......"
"你妹妹是谁呀?"
才一问完,对方一巴掌给抡脸上了。这一巴掌打的,朵朵只觉得嘴里的牙齿好似都松动了,嘴里也有一股子腥味,连耳朵都嗡嗡的作响。
金镞就坐在船舱里,灯是暗着的。只要不出声,朵朵是看不见这边的。
他不由的抬手想捂嘴,可又强忍着坐着,抓着船舷不动地方。
朵朵缓了半天,这才问说:"你敢打我?你知道我姐是谁吗?你知道我姐夫跟雷家认识吗?雷家你们得罪的起吗?"
金镞的手把船舷抓的更紧了,她要是不学好,遇到事处处攀扯自家,怎么办?
却不想廖和天身边的人抬手又是一个巴掌,"雷家?我们就怕了?混了几天呀,知道规矩吗?这地界,每天突然不见的人多了,将你往海里一扔,什么都不剩了。"
朵朵这才怕的狠了,"我..你就是杀了我有什么用呀?我活着才还能给你们换钱。我姐夫有钱,几十万,几百万,你们只管要....
"要了之后呢?我们得逃命去吧。"这人冷笑一声,"看着还年轻,哥几个乐乐,然后往海里一扔..."
说着,抬手一抬手将衣裳给扯破了。
"不要--不要--"
"不要?你知道不要了?那你带着我妹妹混的时候,怎么不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拿钱哄着、诱惑着,你就当你真干净了?"
"我不了!我不了......"
"那可由不得你!"
朵朵崩溃的往回缩着,猛的就听到远处好似有汽笛声,然后听见那个男人又说话了,"谁来了......干什么?"
"别是这臭丫头的家里人真找了吧。"
"Tm的,不收拾了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要不,这次就算了,朋城也有咱们的人.....只要想收拾她,别说朋城里,在哪都能收拾,不过是花几个钱的事。"
"这么放了?"这人道,"老子不干!剁一根手指......见点血,然后扔海里,海里的鲨鱼最爱血味......"说着,就看向船舱的方向:真要砍吗?
桐桐缓缓点头:商量好的,在指尖上削一截肉下来,别伤骨头。
对方取了刀,再看:右手吗?
嗯!右手!要叫她伸手就记得,她那肉是为什么掉的。
桐桐暗示完,这才看金镞:你可以转头不看。
金镞睁大了眼睛,真就看着朵朵右手中指上一块肉给削下来了。紧跟着,是极其惨烈的叫声,他都忍不住一个哆嗦,疼的呀。
朵朵觉得这大概就完了,早知道她就好好上学,好好复读,这个时候也已经考试结束了。再不行,也可以赖在中医老师那里,其实药味也是能忍受的。或是,要是不到朋城就好了,在家最多被妈妈絮叨,其实也没什么。最最后悔的是没听姐姐的话,不该瞎跑的。
难怪黑子说,在外面混的,就没有不挨刀的。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是要死了吗?
她听见另一艘船靠近了,恍惚间,她听见那人说:"......有人出面,找过去了,愿意出三百万......"
"三百万!钱要了,人不能留。"
"会不会太狠了点。"
"要是这丫头把咱们说出去,咱们没命花这三百万。"
"真扔下去?"
嗯!
"那要是没死呢?"
"她的根底我二哥在朋城都打听清楚了,她老家在北省,她家的三亲六故我们都有数,还就不信找不出她来......回头想这么便宜的死,可没门了......"
"这蠢货!要不是她家有有钱的亲戚,那些人能跟着她一块混......被人卖多少遭了都不知道。有福不会享,那就下辈子......别投好胎......"
声音越来越模糊了,朵朵觉得有冰凉的手抓着她的手脚,然后她的身体悬空,紧跟着鼻腔口腔里都在进水......她知道,活不成了!真的活不成了。
再睁开眼,满眼都是白。
"醒了?"
姐姐的声音就在耳边,朵朵扭脸看过去,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姐......"
"告诉你要乖,怎么不听话?"桐桐举着她被包扎过的手,"疼吗?"
"疼。"
桐桐叹气,"你知道有一种疾病叫幻肢痛吗?"
什么?
"大夫说,你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只要一想起手掉了一节,就会觉得疼痛,特别疼......"
朵朵一个哆嗦,是真的很疼。
桐桐问说,"现在能跟我说实话吗?你也知道,谁也没办法跟着谁一辈子,对不对?这次没出事,那下次呢?"
我说!我说。
她什么都说,说几年前的事,说给冒充史丽娜给李小秀写信,说为什么事气死了姥姥,说跟黑子他们混日子,说怎么又被李小秀勒索,说偷了金镞的随身听,说到朋城之后的事,连同她以为的这次遭遇的事,"......姐,我被黑子他们给卖了。他们知道家里的情况,他们说他们还有其他人,我知道是真的!朋城很多厉害的人都跟这边有瓜葛......他们还要......还要找我寻仇,我该怎么?送我出国,好不好?"
"出国,就安全了?"
对!出国也不安全,出国更不安全。
桐桐轻言细语的,"别怕!我总归是要管你的。这样好不好,住几天院,咱们先回去。回去之后,我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老实的在里面呆着,那地方是最安全的,保证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但前提是不能瞎跑。"
我知道厉害了,我这次真不瞎跑了。
然后金镞就跟着妈妈一起,在回了朋城之后,开车将朵朵送到了看守所。
朵朵:"......"她浑身都哆嗦了,"这里?"
"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吗?"桐桐把车停下来,"谁也不敢到这里把你怎么样吧。放心,这里招聘临时工,就是在厨房打杂的,洗洗菜,刷刷碗。"说着,就看朵朵,"不想去吗?"
"去!去!肯定去。"这里确实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那就下车。
下车了,朵朵先过去填表去了。一个花白了头发的大妈从里面出来,看了朵朵一眼,然后跟桐桐握手,低声问说,"就这个孩子?"
"嗯!是个坏孩子。"桐桐也把声音压的低低的,"不指望成个好孩子,但求过几年,别出来害人。"
大妈笑了笑,"那你放心,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把朵朵塞进去,桐桐带着金镞就往回走了。
金镞就好奇,"那奶奶是什么人呀?"
是一个能教朵朵学学法律的人。
金镞想了想,就又问:"然后呢?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桐桐还有一份朋城哥哥J头的名单,这天晚上,突袭之下,一共抓了三十八个。
没几天朵朵就在看守所里看到了那些姑娘,但是却没见黑子。
大妈问朵朵:"认识?"
朵朵摇头:"不认识!"
大妈就笑,"不认识就好!那边那几个,铁定死刑。那些姑娘倒是问题不大,回头放出去谁知道干什么?"
"她们被抓了,她们的头儿呢?"
大妈扭脸看朵朵,"还说不认识?"
"真不认识!"只是黑子在外面,回头怕是还得堵自己。他也怕自己找他的后账吧。
大妈一副看透朵朵的样子,"要不,你出去找找?"
"我也没什么事......出去干嘛?"朵朵摇头,"我不出去。我出去也肯定就在附近买点东西就回来。"
大妈看她那疤痕明显的手,"手怎么了?"
"切菜不小心。"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还真就像是心理作用一样,不能特意留意这根手指,一想就钻心的疼。
大妈笑了笑,"忙完了,上我办公室来。"你姐的钱也不是白收的。
"去你的办公室干什么?"
来了就知道了。
结果去了之后,大妈戴着老花镜,"不行!眼神不行了,给我念念书吧。"
朵朵一看,是民法自考教材,"您看这个......什么么?"
"谁还没点上进心了,没学历,考一个。回头我的退休工资都能提一档。"
"你这年纪了,学什么呀?"
"废话真好,念。"
行行行!念!念还不行吗?
然后就被留在这里念自考教材了。念到快九月份了,大妈说,"我给你报了自考,这次就考这一门,十月份考试,就是个大专,这个念了,能记住六成,考个六十分,就算是过了。"
我不去!我不考。
大妈就睁眼看她,"怎么?你以为临时工能叫你干几年呀?想进来干这个活的多着呢,你去不去?"
去!去还不行吗?每次出去外面都有混混晃悠,她是真不敢出去。
大妈就冷哼一声,继续眯眼去了,叫朵朵念那本教材,然后时不时的提问一句。
十月份,大妈亲自陪着朵朵去考试了,只考这一门。坐在考场上,拿着笔,重新对着试卷,她竟然发现这卷子其实也没那么难。
从考场里出来,她一脸的不屑,"就这?我还当多难呢?"
大妈哼笑了一声,晚上给桐桐打电话,"能过!一年考四回,一次只考一门,一年还能过四门呢。等考完了,她也才二十多岁。"
那就留着,考吧!圈里面先呆着。一想干坏事,那手指就疼。那就别干坏事!有个法律专业的自考学历,她那脑子也学不会钻法律的空子,她没那个智商。
只要不是害别人,那就行了。顺手有个文凭,好歹能有个饭碗,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根了。若是这样,还要坏!那就送进去,彻底别出来了。
通电话的时候,金镞就在边上,他这才知道,妈妈下狠手是救别人,更是救朵朵。
妈妈她--狠的从来都不是心。
广告是本站能长期运行的根本,关闭广告之前,请点一次广告。完整阅读要请进入笑_#佳%人_小-説。 ,阅读前需关闭广告拦截及退出阅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