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没翘过课,把毕业典礼翘了。
顶着大太阳,冯陶走在西沱街头再三掏出手机确认地址:“西沱镇云梯街五十六号……”他揉着酸胀的眼睛悄声嘟囔:也不知道联系他的那家公司是怎么想的,非把面试时间挑在今天,地点还定在西沱镇上。
半年前也是在西沱镇,罪字楼的符师王冰块被驱赶回家,帮他解决灵异事件的地师秦凫同时失踪。他找了所有能联系上的人到处打听秦凫的消息,但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失去了所有行踪,直到连警cha罗析那边都被问烦了把他拉入了黑名单他才堪堪认了命。或许还真轮不到他知道那些秘密吧,不过找不到秦凫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他家的房子保住了,就是不能住了……
途经罪字楼门口冯陶依旧习惯性地向里张望,秦凫请来看店的那个穿白背心的老头正坐在柜台背后打盹,梨花门生怕别人不去偷一样地大大敞着,店里的空调也不知道开了多少度还隔了些距离就感受到了凉意。店里什么都没变,就只有架子上的古董少了几个,冯陶琢磨着他要是进去随手拿一个那老头儿多半也不会醒。
“面试要紧面试要紧。”冯陶逼着自己心无杂念,一门心思往地方赶。这地到底是个古镇,连个出租车都没有,从客车站走到这儿纯凭他两条腿,太阳烈得能把人烤熟了。
说来也真够羞耻的,费心费力学了三年油画,到了毕业出来找工作选了房地产,他们一宿的哥们就只有家境好的那个读了研继续画画,其他的过了大四全出去找工作了,就那哥们儿整天在群里跟他们抱怨脑门都画秃了,发际线往后移了不只一寸,时不时扬言要跟他们换。最初还有人挤兑他两句,后来也不闹话了,大家心里都明白毕竟都不是一个生活水平的,群里的话题也早就从学生时代的游戏、女神,变成了找的工作对不对口专业。
楼房导购能对口个什么专业啊。冯陶又按了按眼睛,没由来一阵酸楚。当初全都是抱着梦想进美院的小伙子,出了学校就变成了找不着工作的大叔。租房子做饭找工作忍受被各种人骂,冯陶以为自己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回头看却发现石头上居然还有坑。
不远处的巷子口晃过一张惨白的脸,冯陶瞧见得及时,摸着发酸的鼻头都快哭了:“这坑不仅能把人坑哭,还能坑出幻觉啊……”不然他怎么看见了秦凫?
黑袍子,浅灰蓝大褂,黄铜烟杆惨白脸。
“这幻觉也太详细了吧。”冯陶垂着头径直从幻觉面前走过去,“连后脑勺上的铃铛都幻得这么清楚。”
走出得有三四米,被热昏了头的冯陶突然惊醒:“卧槽!那玩意儿不就是秦凫吗!”等他猛回头看只剩个袍子角了。
“不能追不能追,这事儿早完了,跟我也没关系了。”冯陶拼命告诫自己,“白受一次驱邪还省一房子我多划算啊,现在把好奇心收起来收起来收起来……”话是这么说,脚却朝着那厮的方向就去了,刚刚还没了力想歇歇的大腿小腿脚弓脚掌像被瞬间打了脚上腺素抬腿就加快了速度。
冯陶收起手机恨恨骂腿:“不争气的狗玩意儿,就不听使唤!”这一骂顺道把自己也骂了。前头的黑大褂察觉到有人跟二话不说就跑了起来,冯陶下意识也跟着跑。
“秦凫!秦凫你不要跑!我是冯陶啊,冯陶!c美那个!家里有四合院那个!说你要是不保护我就让警cha逮你那个!”听他吼完秦凫的速度半点没慢,似乎还加快了,冯陶虽然跑得快但也落了一截,跑出巷子上了街人更多,秦凫像条鱼一样在人堆里蹿,冯陶没那个本事只能挨个挨个喊“让让”。
冯陶:“我敲他属蚯蚓的吗?怎么软不拉几滑不拉几的?”没多久冯陶就快连他的头顶都看不见了,当然更着急,心一横吼了声:“看见脏东西就跑那个就是我!”
神了奇的他居然停了!
“卧槽我就知道你不会记我点儿好的……”冯陶暗暗骂,扒拉着各种人的肩头眼看就要到他跟前,秦凫却像个报警器一样有所感应身子一动撒腿就跑。
“卧槽!”冯陶赶紧追,“秦凫!你跑什么!我有事要问你啊!”
等过了街转角,人已经没那么多了,但人群里就是没有一个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下穿黑大褂的,冯陶揉了揉眼睛暗暗骂:“妈的这孙子……”
又往前走了一段实在是没见着人,冯陶站在一栋大楼的阴凉处下打起了退堂鼓,他还有面试要去呢,何况这大热天的,能追出多少?再这么跑下去他迟早中暑。
正琢磨着,周边的人群突然尖叫着四下逃窜,冯陶不明所以地仰头看向他们看着的地方,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飞快地下坠朝他逼来。
那是什么?空调外机?
那东西掉得太快了,而且人在危机时刻总会习惯性忘记动作,冯陶瞪着眼睛就这么看着那东西朝自己砸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傻逼。”一道熟悉的声音悄声响起。同时冯陶感觉自己的后衣领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狠狠往后一拖,世界短暂的寂静过后他呆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庞然大物,飞溅的碎片有的甚至还落在他脚背上。
“这是我第无数次救你。”秦凫说,“没收钱,还赔上一件衣服。”
冯陶转头看着身旁居高临下的秦凫彻底傻了眼,这张惨白脸的主人两眼里满是嫌弃:“起来,你还准备坐多久?”屁股底下什么东西动了动,冯陶才反应过来他坐在了秦凫的黑袍子上。
“秦秦秦秦凫!”冯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开了口。
秦凫抖了抖衣摆上的灰,毫不留情地就开始怼:“半年不见你怎么半点长进没有还结巴了?是不是我不收了你家房子你特不乐意啊,救你还往我衣服上踩。”冯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默一阵儿又狂点头。
对于这种脑子里面缺脑子的人秦凫只想翻白眼,也懒得管他是摇头还是再点头,嘟囔了句:“傻帽。”抬头往掉外机的地方瞧——四楼,第三间。
认准了位置秦凫撒腿又开始往房子里跑,冯陶愣了愣神赶紧追上去,上了四楼秦凫才堪堪停下,走进了屋站在那空荡荡的窗户边不晓得在看啥。
“秦凫你在看……”冯陶凑上去跟着看,目睹到窗台边一双鞋印顿时收了声。
这栋大楼是等着拆迁的,屋子里全是灰尘跟垃圾,所以窗台边的那对脚印显得分外显眼,看大小也不像是秦凫的。
“空调外机一般都会请人维护,而这种老房子最多不过两三个月没有住人,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自然脱落的可能性。”秦凫还跟以前一样喜欢磨他拇指上的戒指,磨着磨着他又说,“这对脚印从门口一路通到这里,只有这里的最清晰,说明这个人在这儿蹲了不少时间,窗户外面的机器如果是自然脱落会带走一些砖块,但这个却没有。”秦凫指了指窗户旁边几个清晰的小洞。
秦凫又说:“要是这么砸死你没有人会觉得这是意外,弄这个的人有充足的理由说自己是在拆房子没想到你会经过,查到头上警方最多判他没有拉警戒线。”
冯陶张了张嘴满脸惊恐:“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害我?!”他咽了口唾沫,“不,不至于吧……这么巧?他就这么准确算到我会从这儿经过?而且我们也没看见有人在这儿啊。”
秦凫手腕一翻一部黑色手机躺在他手心里,他滑着屏幕打开一条短信念到:“面试地点,云梯街五十六号,你想知道这栋大楼是云梯街多少号吗?”继而翻过来面向冯陶。
冯陶赶紧在身上的口袋里乱摸,摸遍了也没摸到那个熟悉的小方盒:“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他一把夺过来,“我说这手机怎么这么眼熟……”
“感激涕零吧小孩。”秦凫捏着自己的衣角,“秦爷爷来救你了。”
“可是这,不是……”冯陶抓着手机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这也太玄幻了吧??你怎么就知道我要到这儿来面试?还刚好救了我?我手机怎么就到了你那儿。”
秦凫甩开衣角负起手,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字字铿锵:“我算命算的。”
冯陶:“……”
“别的先就不提,姓冯的你摊上事了。”秦凫依旧摆着他的鳏夫脸,两眼珠子乌漆嘛黑,“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肯定还会再来,此外更严重的事情就是……”他面容陡然一凛,严肃得逼得冯陶止不住地吞口水。
秦凫揪着衣角缓慢地提起来,拧着眉毛极其严肃地说:“你今天不赔我衣服别想走。”他的黑袍子上好大一个洞。
冯陶:“……”
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令冯陶感到了头秃。按照正常套路秦凫这时候就该来句:“现金或刷卡?不支持微信支付。”谁知道他二话没说,带着冯陶在街上七拐八拐蹿进了一间四层民宿,推门进去一楼大厅里全是衣服,堆得满满当当,晃眼一撇什么样式的都有。
秦凫从一堆衣服里准备无误地找到了通到楼上的楼梯口,半步不停地一路上到了二楼。他撩起门口的挡帘时还不忘回头向冯陶仰仰下巴示意让他跟上。眼见着秦凫的背影均数没了进去,冯陶一犹豫也没敢多想只好跟上。
二楼的格局跟一楼差不多,只是稍大些,挡帘后面还有桌椅板凳跟沙发,旁边是个小阳台。屋里只有衣架上挂满了衣服,比起楼下可宽敞多了,再往里走就是个柜台,秦凫半倚在柜台上不知道在跟柜台后面的人说什么,等冯陶走近才发现那一排衣架子上挂的全是秦凫身上那件相同样式的黑大褂。
“这大褂难不成还是个品牌?”冯陶随手拿起一件,这件的领口跟秦凫那件不同,衣摆也短些,这些黑大褂似乎都有微小的差别?
秦凫倚在柜台边,冯陶一抬头给吓了一跳。只见那柜台上搁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不声不响地看着他,脸色说不上好看。
“卧槽!”冯陶下意识骂了声。
脑袋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秦凫低低说:“你怎么又带人来了?”
妈的还是个活的啊!
“他把我衣服弄破了,来赔钱的。”秦凫脱了大袍放在柜台上,“补补?”他的大袍放在柜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布料沉下去底下透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似乎是……他的灯?
脑袋支起来伸出两手提溜起衣服,缓慢骂到:“小混蛋,你这是把我做的衣服当麻袋使?你看看你都往里边塞了多少东西。”听声音,这应该是个老婆婆。
“那你给我缝一麻袋?”秦凫把手探进衣服底下摸出了他的风灯,“快一点,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老婆婆骂骂咧咧地转头摸针线,秦凫动了动手招呼冯陶过去:“过来,付钱。”
冯陶忐忑地捂着钱包,心里七上八下。那大褂一看就不便宜,要补肯定也是往好了补,万一人家一个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老婆婆戴着老花镜眯眼觑冯陶:“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秦凫点了点头,“刚大学毕业吧这小孩。”她拿手在衣服上捏了捏,说:“两元。”
冯陶见秦凫没回话才惊觉她居然是对着自己说的,往外掏钱包的手被这声“两元”惊得愣了神:“诶?”
“两元。”老婆婆抬眼瞧他,又重申一遍,冯陶赶忙摸出两张放在她柜台上。
卧槽只要两元???
“你这衣服,补的第十三次了吧。”老婆婆抿着线头慢吞吞地开口,“下次来就补不得了。”
秦凫挽了挽耳发,清浅道:“知道,不会有下次了。”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老婆婆揪着针在破了的地方比了比,“别怪老婆子没提醒过你,您岁数也不小了,能享享清福就尽早,这是那位留下的最后一件了,再破,可真就没了。”
秦凫没发火,但语气也算不上好:“你话太多了,绣婆。”
冯陶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岁数不小啊,那位啊,他听得是一脸茫然,不过却有种看高手过招的刺激感。那种小说电视剧啥的经常会出现这种高深莫测的桥段,而且听她的话这衣服似乎不是秦凫自己的?还真是,叫人隐隐有些激动。
绣婆补衣服的时候就不令人激动了。她动作很慢,每针下去前都要看半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冯陶感觉自己似乎没有看见她有捏线在手里,只有时不时衣服被轻轻拽起来他才确定她手里是有东西的。
“秦凫,账我也付过了,要不……我先走?”冯陶附耳上前低声说。
“回重庆的车没了。”秦凫磨着戒指,“你错过了你的毕业典礼,而且失去了工作,还差点丢了命。”
冯陶摸了摸鼻子:“我可以找个宾馆凑合一晚明天走,工作没了也可以再找。”
“不不不不,那些人还会再找上你的。”秦凫软绵绵地把上半身压在了柜台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看着冯陶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来给我当助理,我有能力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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