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开门的是个少年,清清秀秀的,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穿着件海棠红的唐装,也不知从哪儿沾了两手墨汁就一直举着没放下,一面朝前走也一面缓缓步等着后边儿的两个。
刚儿在门口还不觉得,进了门才发觉这古董店大得有点过头了,感觉有点像四合院,约莫有三进院的规格,回廊后花园八卦图阵样样没少,入到了中庭院正中央还有个水潭。水潭里一人多高的巨石上边不知道是镶了些什么东西翠绿翠绿的,那个剖面像是被整个儿划拉开的。
这是冯陶第二回在重庆这地界看见四合院。山城这地方要修个吊脚楼什么的不难,修四合院的还真真儿少见,气候地形什么的都不合适,冯陶一直觉得在山城修四合院的都是吃饱了撑的揣着钱没处花的人物。
“别跟丢了,我们家地界儿大,”前边那少年见冯陶停下盯着石头发愣好心提醒两句,“走没了我可不去找你啊。”陈毅赶紧拽拽冯陶的袖子:“走了,看什么呢你?”冯陶这才回过神赶紧跟上:“没什么,就是觉得……那大石头里边儿的是玉吗?”
“别老瞎咕叨,你还不是十万个为什么。”陈毅也凑上去瞧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稀奇,“麻溜儿把你的事儿处理了我还要回去站岗。”
进来见了这房子的格局冯陶难免有些好奇,就刚刚陈毅在门口敲的那两下,这小孩隔这么远都能听见?想着刚儿才被说事多他也就忍着没问,过了水潭就算到了中庭,小孩站在那门前说:“你们在这儿坐会儿先,老家伙不知道干嘛去了我找找去。”
冯陶就着临近的靠椅坐下,一摸桌上的茶杯还是温的:“人没走多远,像是早知道我们要来先就沏了茶。”
“你瞧我就跟你说吧,这儿的老板厉害着呢。”陈毅抹了抹嘴角上的茶渣,冯陶说话的时候他已经灌了一口了。
“你先别喝啊,万一是前边有客人走了没把茶喝完呢?”冯陶就这么一提,他刚才看杯里一眼就知道这茶是新的,没想到居然真把陈毅给唬住了,登时就变了脸色:“不能够吧?”
“拿别人喝过的茶招待客人,”一个声音晃晃悠悠地从屏风后飘过来,一只脚紧随其后,“我们家还没这待客的规矩。”
冯陶一听这声音脸色也变了,那青大褂,那小铃铛,那张白皮子——秦凫飘飘然地晃到了屋内主位长椅上坐立,两腿往上一搭半卧在了上边:“冯同学,我跟你有仇吗你老败坏我名声。”
冯陶看着秦凫露出来的一节光溜溜的细手腕,肠子都悔青了。他之前把人家的手链无缘无故扔垃圾箱了,要是问起来他该怎么说?我瞧你面相觉得我们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心下一动顿时感慨所以把你的铜钱扔进了垃圾箱,以纪念我们逝去的珍贵回忆?
“冯陶儿,你跟秦老板,认识啊?”陈毅有些惊讶。
冯陶万般悔恨地凑过去跟他咬耳朵:“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在我打工那地儿火烧白骨,在我们学校爆锤污秽的那个神经!你丫怎么不跟我说这古董店的老板叫秦凫啊?那小孩不一口一个老家伙喊得挺顺畅的吗,这就是你妈的老家伙?”
“卧槽我哪儿知道是他呀,你又没问我,这会儿冲我门前飙脏话来了?你还大学生呢,嘴就不能干净点?”
“啧,那我文雅点,说尼妹o不ok?”
“你让你姥儿听见你看她捶不捶你!”
行了这也说不下去了,冯陶“啐”了声又靠回来坐好,好在秦凫没想起他手链那一茬,只顾自己喝茶。行吧你喝我们也喝,三个人就一齐抱着茶杯,喝茶。也不知道是哪儿的味,冯陶老感觉有股若有若无的板蓝根的味道。
冯陶估摸着秦凫那杯子里要是有茶叶他该把茶叶也喝完了,就差把杯子放下,便摸着嘴角上的茶渣好不容易想到了能打破沉默的一句话:“你……”
“你准备拿多少钱。”秦凫正巧巧儿地也把杯子放下,磨着那扳指,他今天居然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黑袍。
“啊、啊?”冯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说不是说不收钱的吗?”
秦凫扯了扯领口,说:“我开门做生意,哪儿有不收钱的道理?有时候只收个一毛半分的就还真当我日行一善了?”
冯陶问:“不、不是,那之前我们学校那事儿还有粥店里的你收了多少钱啊?”
“没收钱,白跑的一趟,”刚儿那少年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手已经洗干净了,“我们家老家伙是黑户,替警察做事才没被抓起来,给上边的人做事收不得钱,给一般人做事就是看心情收钱。”他说话说得极认真,还顶严肃,冯陶一听还真愣住了:“真的啊?这不就是合法黑户了吗!”
少年瞧他两眼,又转头瞧秦凫,撇着个嘴指了指他又指指自己的脑袋连连摆手。
“行了我晓得了,你理解一下,”秦凫把手一挥,“人孩子单纯,傻一点也是应该的。”
陈毅乐了,靠过去小声嘀咕:“他们说你脑子不好呢!”
“妈的我看得出来不用你多说!”冯陶扯着陈毅的胳膊拧了一爪。
秦凫屈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这么跟你说吧,你挺倒霉的,撞我心情不好的枪口上来了,先不论我心情不好会不会抬价,这回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敢说除了我没人给你解决得了,除非是……”他一顿,改了口,“你身上这事儿远比你现在这个境遇更复杂,上回在学校那个东西兴许你躲远些也就没什么了,这回这个不一样,躲再远都没用,躲哪儿它都能缠着你,日子到了你该成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先不提会变成什么样,冯陶也不是第一次跟人做交易了,卖家买家的往往都会把话说得狠一些,也是为了好抬价,做生意的都得会这么一出。冯陶一琢磨没顺着秦凫的口接,而是问到:“你心里的价位是多少?”他也没这方面的经历,还是得对方先开价,但也不能表现得就这么傻大个任人家宰,还是得掖着套个话,不说自己出多少,也不求着别人给治。
秦凫磨着那扳指,一对乌黑乌黑的眼珠子就这么盯住了冯陶:“我要你家房子。”
“走了陈毅。”冯陶拽住陈毅头也不回地就往外抬腿,他也不是傻子,秦凫既然说了这么一大通那他多半早就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现在张口上来就是要房子,这不扇人耳光的吗。
“诶,别急着走啊,”海棠红少年抢先一步挡住了门,“我们家老家伙话还没说完呢你们急什么?”
秦凫挑了挑眉,双眼微合:“没事王冰块,放他们走就是,让他们回去好准备后事。”
“你什么意思啊!”陈毅也有点火了,他也听出了这话不对劲,以为是冯陶不愿意治了秦凫给恼羞成怒了。
秦凫说:“没什么意思,就这个意思,来找我做事的都知道我这个毛病。我从来不为了点小钱危言耸听,说出口的话就是落了地,至于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他歪了歪头撑住脸,“反正最后如何跟我又没多大干系。”
冯陶咬了咬牙,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猛一拍大腿:“你说!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把房子给你!”
“印堂发黑眼底阴翳双眼血丝,晕头转向气喘如牛四肢乏力,神经绷死回神缓慢气息不匀,日日梦魇久不能眠入梦难醒。”秦凫一声冷笑,“必是家宅不宁地方不平污秽缠身。”
“简单点说,你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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